搞鸡毛啊,这小子比他还狂。
很多年后,再想起某些事情的时候,总是攥紧的拳头又松开。
恶魔先生,我邵封尘是不会被你征服的,
人生几多难,容易莫尘封。
恶魔先生啊,这不是您告诉我的吗?
现在的您,狼狈的像条狗。
后来的那一天,他不停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眼前人,又何尝不是骂自己。
看少年眼底死寂。
清泪顺着少年脸颊滑落,他似乎放弃了。
神明亦有疲尽时。
另一个少年生前的醉话,蓦地涌到心头。
心底倏得揪了起来。
起来啊,恶魔先生。
恶魔先生,起来啊。
恶魔先生,我们明明那么信您。
但这都是日后的事情了。
“沾你们光了啊,居然有人在掌灯。”
前方似有烛光摇曳不曾熄灭,令人心生暖意。
他至今记得那时少年脸上的神采。
烛影动人,越来越明亮,犹如白昼。
他发现周小凡突然停了下来,望向前方,目光深沉。
少年也停下了,转身,逆光而立,静静看着。
过了一会儿,他打破了这份宁静:
“周将军,请回吧。”
周小凡面上无喜无悲:“她以此称瑜?”
“周将军,你记错了。”
“瑜也有执念,何与汝不同?”
“周将军,你弄错了。”
面对周小凡的咄咄逼人,少年不断加以否认,垂下眼帘,神色静敛。
“周将军,请回吧。
“尊夫人还在奈何桥上长徘徊。”
似过了很久,周小凡叹口气:“瑜明矣。”
周小凡闭眼,缓缓倒下。
“走吧,你带上周老师。”
黎言瞥了若有所思的邵封尘一眼,转身踏入烛影。
他连忙跟上。
“回来了。”沙哑女声。
莫语放下点燃蜡烛的油灯,边上儒生装扮的孟三在托腮打瞌睡。
这里是学校医务室。
“嗯。”少年点点头,示意邵封尘将周小凡搬到床上去。
孟三醒了过来,自告奋勇前来帮忙。
黎言没多加言语,微微颔首,他便受到天大鼓励般,干活更卖力,头上的方巾一跳一跳的。
果然怎么都很可疑吧。
“黎言大人,槿莫大人,我先回去咯?”
“嗯,去吧。辛苦你了,小灯,代在下向福子问好。”
“是!”孟三激动转身,和邵封尘撞了个满怀。“哎呀,邵同学对不起你还好吧!”
“没事。”
当然是假的。
不过身为鬼魂代言人的他,怎么会和普通人计较?
好吧这个看起来也不普通。
保持微笑,鬼魂代言人不会大惊小怪。
邵封尘坐在地上一脸淡定。
“邵同学确实抱歉,两位大人太过耀眼我实在没有看见你。”孟三一脸歉意地将邵封尘扶起时道,“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邵封尘起身,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撞断了。
啧啧啧,这小子一副憨厚模样,却壮实莽撞跟头小牛犊似的。
“那怎么行呢,邵同学我还是送你去医院检查下吧,万一撞出什么毛病怎么办。”
那么想我出毛病?
邵封尘一头黑线。
“不用了,他要和我回书阁一趟。”语调少年,不容置疑。
你是老子什么人为什么要去你那里?!
邵封尘怒目而视。
孟三却开心一击掌:“哎呀可孤大人很厉害的,有他出手就放心啦!”
说来从刚刚开始这小子就一口大人大人的,还这一身打扮,莫非也是重度中二?
转眼间,孟三在邵封尘心中的印象已经从“不普通”掉到了“中二病”上了。
莫语对于自己医务室的这一场小小闹剧并无所动,还在默默看着刚才被搬到病床上的周小凡。
“邵封尘,走吧。”少年也注意到这一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走。
邵封尘发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跟上了。
“等一下,”女子沙哑的声音响起,“把他的外套放下。”
打开的医务室大门,他看到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谢谢你,阿言。”他依稀听见有人在道谢。
“我以为你会揍我。”他没听清少年在嘟哝什么。
跟着少年踏入那片虚无的时候,他心跳地更快,似有所感,一个比过去更广阔的世界正在徐徐展开。
他被蛊惑了。
那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是魔鬼的馈赠吗?
那拿出这样魔盒的你,也来自地狱,对吧,恶魔先生。
易烟凉是否也是为这个魔盒深深着迷,才心甘情愿地死去?
他记得,那个红发少年曾在醉酒后说过,他所做一切的一切,都是为获得一个人的肯定。
可你忘了,我也忘了,大家都不记得了。
“好难过好难过,我为什么要哭啊?喂,封尘,你知道不?”
红发少年一边打嗝一边哭得涕泗横流,不断嘟囔着。
“邵封尘,有说你什么都做得到。”
“我不跟你打架,你不要问,听我说。”
“好孩子不打架。”
“我说有一件事你做不到。”
“你查不到我是谁。”
“不打架不打架,好孩子不打架,嗝~”
打架什么的等成了坏孩子再说。
“愿不愿意赌呢?我告诉你喔,有一个人才是真厉害!”
“等着吧,你会见到那个人的······”
红发少年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那个人是你吧,打开潘多拉匣子的恶魔先生?
恶魔先生,你是不会丢下我们的吧。
远方的神明,且驻尊足,且听吾诉。
恶魔先生,我们一无所有,倚你垂怜。
哪怕你是恶魔,我们也依旧信仰于你。
易烟凉讲过一个追月亮的故事。
有一些仰望星空的孩子。
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也许是乌云遮蔽了天空,也许是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
他们看不到星星,只看到月亮。
他们也就只能去追逐月亮了。
但追不上月亮的他们哭了。
再后来,他们看到有人从月亮下来。
他们把他当做了月亮。
殊不知,那人只是用了比他们更长的时间去追月亮。
追啊追,他追到天上去了。
然后啊,被他们当做月亮,当做信仰。
神明亦有疲尽时。
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是因为什么,会从月亮上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