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1937,少年第一次以游魂的姿态醒来,魂归故里,被几个在战场寻找幸存者的异类误认为同样是英魂的存在。
然后游魂模糊,不知道又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帝医生如何记录下这个故事黎言不管,但他觉得,帝医生把这个故事给他,别有深意。
不过······
战争什么的还是最讨厌了。
还是游魂的时候,他曾经在海边看见一个东瀛的飞行员。
对方他双目无神,生机也在不断丧失,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嘴边不断地念叨一个词,卡桑,卡桑。
他听了很久也没有听懂。
后来才想起,那是东瀛语言中的“母亲”。
哦对了,那个飞行员还是个少年,不超过16岁。
“为什么会有战争呢?”
“你看看‘战’字是怎么写的,一个‘占’加一个‘戈’,占就是占领、占有,戈就是武器,其意甚明——拿着武器区占领别人的土地、占有别人的一切,别人要是不同意被占,那就用武器揍丫的。”
“战争就是这么来的!”
红狐狸百思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第二天洋洋得意地给了答案。
“你是从网上看来的,千度知道。”黎言瞥了红狐狸一眼,这个答案他读到过,却不是他想要的。
为什么会有战争呢?
战争确实就是拿着武器占领别人的一切,但为什么要占领别人的一切?
盼着自己更好呗。
战争有着多种动机,有些看起来崇高,有些看起来卑鄙。
比如保家卫国的被侵略者看起来就很崇高,相反,侵略者看起来就卑鄙了。
侵略者可能想干出番事业,也可能想让自己的子民过得更好,被侵略者自然要抵抗,哪怕生活再糟,也不能毁在外人手上。
如果双方双方能各退一步就好了。
比如侵略者只取自己所需,被侵略者依旧可以安然度日;再比如被侵略者付出被侵略者所想要的,让侵略者付出一定报酬。
这就成了一笔交易了,心平气和地谈谈。
不可能的,因为不知足,不甘心。
梦呓。
为自己,也是为在乎的。
战争其实也是一笔交易,一场博弈,交易的是人命,博弈的还是人命,但交易博弈的又是什么呢?
哼。少年轻轻一声嗤笑,没发觉自己心里还是恨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人,是贪的······他们希望自己过得更好,也希望自己的家人、爱人、朋友过得好······盼着敌人遭殃,有了私心,就有了欲望,带了感情,看事情的方式就不同了······
如果说真要有与世无争的伊甸园存在······想必是个没有感情的社会吧······
哪怕是伊甸园,亚当夏娃还是服下了禁果,有了羞耻之心,不是吗。
打住,不能再想了。
少年突然一个激灵,发现自己思绪有些偏颇了。
若战争只为交易,那是小巧手段,为人不齿,不成大器,同时也为······少年微微抬头。
天道所不容。
其中的关系复杂着呢,天时地利与人和皆有,哪有一个交易了得?明明很多年前就想明白了的。
最近总是很烦躁,胡思乱想。
细想想,这种情况是从那次夜探校园回来后出现的状况。
那棵树······
怪谈的出处虽无调查也大致知道是谁,只是······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责怪他人?是自己先忘了的。
“在下,终究不再是人。”少年垂下眼帘,细长的凤眼有些黯淡。
就算可以重来又如何?无忧无虑的黎农农早就死了很久。
可孤公子,可不仅仅是个死人。
莫语站在圈外,看少年周身弥漫着浓郁的悲伤。
行者不会哭。
信仰是毒,行者为孽。
半神英雄海格力斯默默看着燃烧的神殿,一声叹息,在火中烛熄。
异类的荣光去了,人类在土地上繁衍生息,孩童围着吟游诗人,听那古老的神话传说,说那海格力斯,宙斯与阿尔克墨涅之子,历经的十二试炼。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鼻子一酸,她匆匆拭去泪水,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令她怨怼那么久又迷茫至今的家伙。
他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久得她都忘了他是什么时候去的。
“能看到汝,吾很高兴。活下去,莫跟吾学。吾之爱······”
还记得他最后一眼,眷恋、深情、懊悔、又心满意足。
最后,化为虚无。
“感谢各位游客观光,本馆还有十五分钟即将闭馆,请各位游客加紧时间。”
柔美的电子女声响起,将两人都从沉思中惊醒。
“闭馆了,先回去,有事明天再来吧。”莫语转身就走。
“嗯。”少年应了一声,嗅到空中淡淡花香,有些意外,“嗯?”
“谢谢你。”少年道谢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醒了沉睡的陶俑,但她是听到了的。
这里不是他的地盘,在这里动用能力,多半会被视为挑衅的行为。
就算这座城的最强者实力不如他,但在没人守护的情况下进入那种状态,本身就是极危险的事情。
他是情不自禁,却没有料想莫语会默默替他守护。
这个人情,他欠下了。
走出博物馆,少年又回望一眼,想起那恢弘的战阵,哪怕是陶土铸就,依旧动人心魄。
这里是西陕,这里是西安,这里是骊山,这里,是那位伟大帝王的陵。
李从嘉为何会选择这里?
黎言想,他应该是羡慕着那位实现大一统的帝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