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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壬戌年,对农农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一年,他十岁。

不过从正月中旬起,父母总是皱着眉头,好似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呢。

三月,灼华带农农去了镇上。

灼华好像遇了故人,复姓南宫。

那个沉默的男子给农农买了支麦芽糖,还是龙形的。

灼华是不会给农农买麦芽糖的,那东西坏牙齿。

可他最喜欢吃甜食了。

黎农农很开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又细细把手指舔了个遍。

转眼又是一个月。

这天是四月初一,小夏又看见那个紫衣的女子,她收敛了气息,娉娉婷婷地走来,好像在和农农交流。

但小夏知道,农农一直没有正眼看着她。

紫衫女子对着空气自说自话,黎农农还在自顾自地玩耍。

这五年来,这紫衫女子小夏也是经常看见的。

她一直在和农农说话,似在交流,但农农虽每次都是旁若无人地走过,好像那里就是空气一般。

小夏觉得,农农应该是看得见她的,只是在避着而已。

那女子,更多的时候,是和小夏一样,在不远处注视着农农,看他学习背书习字,或是和小伙伴玩闹。

那女子目光温柔地看着,小夏有种感觉,她在从农农身上,看另一个人。

会是谁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女人真是臭不要脸,把她的农农哥当作一个替身。

不过她这次又在说什么?看她神情严肃,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

小夏不再胡思乱想,迈着小短腿向紫衫女子跑去,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胆子也大,自觉那紫衫女子看不见她。

紫衫女子认真地说着,时不时点头或摇头,好像真在和少年交流一般。

但和之前许多次一样,小夏就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就这次有急得快哭了的感觉?

她依稀记得,这一年,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最后紫衫女子叹着气摇了摇头,似乎农农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紫衫女子消失前,有意无意地在小夏的方向瞥过一眼。

表情复杂,只是小夏没有看见。

黎农农又在树下发呆。

十年了,这棵小樟树已经有些茁壮了。

虽然此刻时间静止,但小夏觉得,这次少年发呆的时间格外的长。

心里越发的不安宁了。

又过了几天,这天,是四月初四。

日月轮换,小夏发现日历还在初四。

好几天都是这样。

小夏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

“是明天吗······”

黎农农下意识地回避那一天的到来,让时间定格在这里。

他害怕着什么,沉浸在自己梦里,逃避着沉默着,也不甘着。

“农农哥,对不起······”

小夏想着,身子轻飘飘地飞起,晃晃荡荡飞到太阳边,飞到月亮上,祈求日月东升西落,祈求第二天一切照常。

紫色光点漫天飞舞,小夏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然后她失去了意识。

醒后方是第二天。

这一天,出大事了。

一伙流窜的贼人闯进了村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学堂被烧了,庄稼被糟蹋了,农农匆匆被父母藏在地窖里。

父母被杀了,农农也挨了一刀。

这世道不太平很久了,大人物大人物争权,小人物小人物遭殃。

小夏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在从一个奇怪的视角,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在村口,看黎农农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捂着腹部,拖着延延绵绵的血迹。

这种伤势,农农哥活得下来吗?

小夏好难过好难过。

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小夏反应过来,此刻她的视角是什么了。

“原来我本是一棵树哇······”

我是那棵在和你出生的同一天被栽下,被你照料长大,又由于和你太过于亲近,而背上同样因果的树。

但我一点都不难过。

眼前再次一片黑暗,此刻,紫衫女子漂浮在空中看着,夜色深沉,看不清神色。

伸出纤纤的素手,小树的魂儿落在了手里,一点,便又落在一朵紫色的花儿上。

木棉花落,枯木返春,树上的蝙蝠迷迷糊糊有了心智。

农农逃出了村子,树前浮现虚幻的人影。

那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和黎农农长得很像,同样的凤眼,不同的是气息淡漠,身上着着青色的中山装,在自言自语。

“门前有二棵树,荣一棵,枯一棵,枯的好,还是荣的好?”

“枯的。”

“为什么?”

“荣的早晚会枯。”

······

和煦的阳光自窗帘缝隙落下,柔柔和和地照进了屋内。

“咳咳。”

床上的少年兀地醒来,直起了身。

好像做了一个噩梦,腹部还隐隐有刺痛之感,只是梦里发生了什么,却再也记不得了。

这是哪儿?

起身,解了寝衣,发觉腹部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这是什么时候的痕迹?还有······

我是谁?

好像这些问题才是首先需要考虑的,但少年并不在意。

眨了眨干涩的眼,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少年翻身下床,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不得不扶住桌子,一步步挪到窗边,然后“唰”的一声拉开窗帘。

这好像是一座临街的小楼,街上的行人不多,却个个看上去忙忙碌碌,路边的木棉橙红尚未完全褪去,属于夏季的绿意已经开始张扬自己的存在。

他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还有,眼睛好痒,好难受。

“少爷,你醒了。”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少年转过身,看见一个老人,身着中山装,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整整齐齐。

“咳,你是······”许是许久未曾开口,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

“文伯是少爷您的管家。”老人面色如常。

少年有些歉意,“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爷折煞文伯了,照顾少爷本是文伯的职责,”老人弯了弯腰,态度尊敬,像面对一位高贵的贵人,“少爷,不要用手揉眼睛,眼睛太涩,老仆可以帮你按揉一下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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