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七夕时······
他眯起眼,看那朦胧的月。
七夕,七夕,多么美妙的名字······
抬头,一目双瞳不知映着几个月亮。
他伸出手,似要触碰那皎洁的月光。
百年前,还是千年前?
同样皎皎的月,以为再也看不见了。
抬手,遮住那异样的瞳。
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他的诞辰,他的死期。
这日子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每天都有人生,都有人死。
而他不过生死都在这一天罢了。
七夕的时候,她和小女孩一般在月光下穿针引线。
成功后,笑得像个孩子。
七夕的祝福,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虽浪漫,过去,他总有些不屑。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牛郎织女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保住,又如何祝他人成眷属?
后来,他似乎明白了。
这大概也是一种信仰吧。
人生在世,情感终须一个寄托。
沉睡的那百年,自己何尝不是将自己寄托在还当皇子时的美好辰光?
之后的岁月,浑浑噩噩,终究是不想继续活着的。
现在,好像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抬起手,那里似乎曾有一颗朱砂痣。
七夕,七夕,嘴唇轻启,这两个字的发音是那般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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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杞忧——杞忧——”
她站在窗台前,见他坐在地上,一手搭着栏杆,另一只手垂落着,酒盏骨碌碌地滚到她脚边。
那人口中喃喃,在说梦话。
这家伙,又醉了。
她叹了口气,没有叫醒醉酒的人。
“我有事,要离开几天。”沙哑地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我会尽早回来,有事去拜托可孤公子,他会帮你。”
女子离开后,一阵阴风,浮现一个半透明的女生,轻轻将一张纸片放在醉酒人身边,想了想,又卷回酒盏,将纸片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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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大门紧锁,他从门缝里偷窥。
这样自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
“官家——”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叫唤,声音低低沉沉,回音如缕缕的烟,缭缭绕绕在空中回荡。
“官家——官家——”
这是在叫谁,我吗?
那是对皇帝的称谓。
皇帝,理应是太子当,太子之后还有二皇子,他的兄弟们。
他们都想当皇帝,也都能当。
他只要做个闲散的诗酒王爷就心满意足了。
“弘冀、弘茂均未登基。”
沙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下一刻,场景变了。
他发现自己走进了门内,砰然跪在地上,抬头,皆是惊惶。
拂过地上碎裂的青砖,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墙角挂着几张残破的蜘蛛网,墙上的绿痕,是青苔的爬痕。
抬头,看着那列祖列宗的牌位,有些迷茫。
眼前突现一片金戈铁马,金石相撞的声音铿锵有力,前方意气风发的人影有些熟悉。
七月初七,是南唐先祖李昇四十九岁登基的时候。
他夺了吴国两代四朝的江山,次年先杀了时年三十八岁的让皇杨溥,后又先后囚禁、杀了杨氏三百余人。
滔天大罪,怎能不遭天谴!
嘘——
那铁骑刀枪之鸣突然又化作窃窃私语。
七月初七,是国主降生的时候。
父债子还,祖罪孙赎。
本就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注定。
可这些那些又与我何干?!
他跪在那里,思维如灵魂出窍般飘散。
“六皇子登基,为南唐后主。”
哗啦啦——
梦境如玻璃般被击碎,他看见眼前的白衣女子,声音沙哑,面无表情。
“时年七月初七,后主卒于此。”
他抬起右手,看掌心那如血的红痣,渐渐消失。
······
“吁——”
从梦中醒来后,他叹了口气。
下意识地抬起手掌,一块模糊的红斑,拿纸巾抹了抹,就消失不见。
大概是沾上的红颜料吧。
“有事吗?”迷糊了片刻,他才抬起头,看向那个叫醒自己的年轻人。
他对这个俊朗的年轻人有些印象,周小凡,是新来的老师,接手了高二四班的班主任工作。
据说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本来有份还算可以的工作,却突然辞职,应聘成为这所学校的老师,貌似和学生们关系还不错。
说来,可孤公子好像也在那个班上。
“李老师,下班了,人都走光了。”
见李从嘉又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周小凡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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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李从嘉是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的,见夕阳未落,莫名地离开了校园。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来到一所幼儿园的门口。
本想转身就走的,可从幼儿园中走出的倩影却让他顿住了脚步。
慌张地躲了起来,他几乎是痴迷地盯着那远去的背影,这一站,又是忘了时间。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对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记忆里,她笑着拍手,快快活活:“一起,一起!做那江上渔夫。”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往昔的红颜,早已化为骷髅,可记忆中的她,依旧活泼明媚如少女。
这夜,果不其然,他又醉了。
······
“怅惘前回梦里期,看花不语苦寻思。
“露桃宫里小腰肢。
“眉眼细,鬓云垂,唯有多情宋玉知。”
他摇头晃脑地念着韦庄《天仙子》里的美人,摇着扇子抖着步子接近那个让他眼前一亮的细腰姑娘。
她瞪大了眼,羞恼极了,对国主这样的孟浪感到不可思议,一时站在原地又羞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他却探了过来,越靠越近:
“是小妹吧?小妹大名唤何?”
“国主!”
她恼到极致,跺跺脚,转身就跑,娇憨极了。
“别跑呀!”他拉住对方,笑嘻嘻,笑嘻嘻,“叫什么国主,叫姐夫!小妹莫非没有大名?那我给起一个!就叫女英,好不好?”
“这,这······”
养于深闺之间的小妹何时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登徒子登徒子,真是的,自己以前怎么会对这个登徒子产生倾慕之情呢!
她突然有了一肚子的委屈,泪珠子骨碌碌地往下掉。
娥皇女英姐妹是大舜的两个妃子,传说大舜是重瞳子,他也是如此。
他自比大舜,有心?无意?
一把酸心泪,道不清的儿女情长。
见她哭了,他不知所措。
“你没事吧?”
她扭身就要哭着跑开。
意识到自己冒失了,他急忙上前连连赔罪,直到她破涕而笑,这番才就此揭过。
场景变换,下一幕,是佳人提鞋相约而来,他一时嘴贱,又是一首词脱口而出:
“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
“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堕楼人。”
杜牧诗里的桃花夫人,又是一个由小腰肢引出的美人。
她这回却是变了,不过是娇嗔一眼,顺手接过他递来的凤箫,大胆在国主头上一敲。
见他龇牙咧嘴的模样,明知对方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心软踮脚替他揉揉。
芳唇贴近他的耳畔,香甜的气息是那春天醉人的风儿:
“重光,我喜欢你。”
大胆表白。
砰——
他们都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娥皇在不远处,站立不稳,手上的琉璃灯落在地上,砸个粉碎。
······
日子一天天过去,国后一天天病重。
内心负罪,加上本就和妻子琴瑟和鸣,他好几宿衣不解体照顾妻子,只盼着她好起来。
她却不想见他,只有每天早上儿子来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笑意。
躲在暗处看母子俩的天伦之乐,他想,也许这样总有一天,她会好得透透的,他们也会和好。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事与愿违。
有一天,小儿子出事了。
小儿入古祠,被花猫触碰掉落的大灯惊吓昏厥,再也没有醒来。
他哀痛不已,支支吾吾不敢告知自己的妻。
永念难消释,孤怀痛自嗟。雨深秋寂寞,愁中病增加。
咽绝风前思,昏朦眼上花。空王因念我,穷子正迷家······
搁了笔,将新写的词念了又念,在屋内踱步,突然就不小心哭了起来,是猿猴哀啼,杜鹃泣血。
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她终究还是得知了真相。
这一年十一月甲戌日。
后恚,至死面不外向。
——《十国春秋》
······
夜风凉习习,他醒后,发现湿了衣襟。
见打翻的酒壶,他晃了晃脑袋。
是酒吧······
他没有注意到,在右掌心内悄然出现的红痕,又渐渐褪去。
由于这个故事是在高中期间读郭启宏的《千秋词主·李煜传》有感而发,虽然是书还回去后再写的,但有些情节还是受原书的痕迹很重······尽力又修改了一遍。
P.S.致歉,由于参加征文+双开,筑梦的存稿要省着点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