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重现三天前的场景，欧扬又开着他的爱车LexusGSF行驶在通往云海庄的山路上。三人坐在同样位置上，艾翡永远是一副心不在焉、没睡够似的模样，而刘川光睡了一觉，立马原地满血复活，又是一个精神奕奕的热血青年，正和宁辰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假如他们的目的地没有发生了这一系列悲剧的话，这样的场景就像是一趟快乐的旅行。不过四人都知道此行当然不是故地重游，但究竟是为了什么，除了守口如瓶的欧扬外，谁也不清楚。

警方已经完成了云海庄的现场调查，前一天已经解封。老安辞职回乡去了，现在那里空无一人。由于梅林松的嫡传弟子如今只剩下欧扬一人，所以欧扬很轻易就向程步堂律师借到了山庄钥匙。

抵达山庄之后，欧扬把另外三人留在音乐厅里，借口要拿点东西一转眼不知道跑哪去了，过了十分钟才回来。刘川光早已等着不耐烦了，待欧扬一露面他就毫不掩饰地质问：“大清早的把我们都叫过来这里，又始终不肯告诉我们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欧扬神情严肃地在沙发上坐下，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以下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次不光刘川光，连宁辰星也摸不着头脑了。

“先听再说。”艾翡隐约猜到了欧扬想说些什么。

欧扬打了个哈哈：“开个玩笑，言归正传。我们从最后一起案件，也就是柳云梦之死开始说起吧。”

欧扬挺起身子，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警察认为，柳云梦服下了含有箭毒的维他命药丸自杀，但是只要知道他有定时服用维他命药丸习惯的人，同样有可能在胶囊下毒。这几天柳云梦一直在山庄各处搜寻乐谱，除了休息时间外都不在房间，真凶又有梅老师的钥匙，投毒的机会多得是。我们几乎很难由此锁定真凶的范围。”

三人都不出声，仔细聆听欧扬的推理。

“我们回到一切的开端，也就是梅老师之死。我认为梅老师是自杀的，因为没有人有杀害他的动机，也没有人因此而得益，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梅老师的死，才导致了随后一连串惨案的发生。至于老师自杀的原因，我会最后解释。”

宁辰星插话道：“可是梅老师的钥匙不是被凶手拿走了吗？这怎么解释？”

“假如凶手杀死老师后伪装成自杀，而且又有艾翡提出的第三条路可以制造出密室，那么不是应该留下钥匙才对吗？凶手拿走钥匙，正是因为他希望我们怀疑梅老师不是自杀的。”

“这岂非自相矛盾？”

“我最后也会解释的。接着是第二起案件——方朗生在四重密室中被刺杀。我们当时讨论时提出了三种可能解答。既然柳云梦不是真凶，也不像共犯，那么他的证词是可信的，我们可以锁定在可能二，亦即凶手藏在房门后，趁我们进入房间时的混乱混进人群中。”

“即便如此，凶手的范围依旧没有缩小，目前幸存的人全都有可能不是吗？”刘川光觉得欧扬的推理跟早前的讨论大同小异，并没有提出什么新观点。

欧扬扬了扬手，示意刘川光不要着急，继续说：“我说过比起密室的构成，密室的意义更重要。方朗生为什么明知凶手有钥匙，却只采取锁门和用身体挡门这种不可靠的方式来制造密室？我只能认为，他是故意的。”

“没错，大家不用惊讶。方朗生故意让凶手能够打开门，但是由于身体挡着门，凶手全身无法进入厕所。凶手通过门缝发现并擦掉了留在墙上的血书，自以为万事大吉就此离去，从而保护了方朗生真正想留下的死前留言。这就是密室的真正意义。”

“真正的死前留言？可是我验尸时四处检查过厕所，并没有发现其他的留言，这个狭小的空间也没地方藏什么东西呀。”刘川光疑惑地说。

欧扬略带得意地看着刘川光。“近在眼前却视若不见呀。方朗生先用未沾血的右手将遗言写在了镜子上，再沾血在瓷砖墙上留下血书。手指在玻璃镜面上写字，即使靠近观察也很难发觉，但只要打开洗手盆的热水龙头，被水蒸气一熏，镜子上的字迹就清晰可见了。不要说凶手，就连警察也完全没有察觉表面毫无异样的镜子上面留下了死者的最后留言。”

“星爷，还记得我们跟梅老师初次相遇的博物馆杀人事件吗？方朗生当时也在场，他肯定在临死前回想起了那次事件，并且相信我一定能够发现其中的奥秘，所以才使用了同样的方式隐藏自己的留言。”

“我刚才去厕所确认过了。如今时间过去两天，虽然字迹稍微模糊了一点，幸好案件发生后厕所一直没有人使用过，因此依然可以辨认出来。”

“那么方朗生的留言是什么？”刘川光迫不及待地问。

欧扬犹豫了片刻，似乎暂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不理会刘川光的追问，自顾自地说下去：“现在回过头看第三起案件——韩泠月被杀。关于礼拜堂密室瞬间消失之谜，艾翡提出了第三条路的推理，但随着柳云梦被真凶投毒杀死，等同被否定了。我依然相信我之前提出的机械密室是正确的。”

艾翡问：“你解开韩泠月没有发现机关装置的矛盾了吗？”

“是的，有一个太过简单，以至于我们都忽略了的答案……”欧扬说到这里，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不忍心说出下一句话。“因为……这个机关就是韩泠月自己装的……”

欧扬说出这句话，半响都没有人出声，似乎大家一时还未能接受这个答案。

“倘若不是方朗生在镜子上明白无误地写着‘韩泠月’三个字，我根本不可能想到、更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答案……

“发现梅老师自杀后，韩泠月情绪最激动，也最先怀疑老师不是自杀，但她提不出任何理据，无奈之下她只能找借口留下，趁机偷走老师的钥匙，目的就是引起警方怀疑，从而调查老师被杀的可能性。”

“她当晚去找方朗生，可能是追问他平日所作所为是否与梅老师自杀有关，也可能她怀疑是他杀害了老师，但是两人一言不合便争吵起来。杀害方朗生的凶器是房间里的水果刀，可见韩泠月原本应该没有伤害他的意图，然而在两人激动的争执和纠缠中，她错手刺杀了方朗生。”

“以方朗生的体型和力量，推开韩泠月并逃入厕所是完全可能的。当她看到方朗生写在墙上的血书，慌忙之下立即脱下外套擦掉留言。但是方朗生很可能还未完全丧失意志，断气前的痛苦挣扎大概令韩泠月产生了死而复生的错觉吧，总之头次杀人后心虚的她当即受惊而恐慌地大叫起来，这就是我们所听到的尖叫声。突然戛然而止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韩泠月很快醒悟过来，自己捂住了自己嘴巴。”

“由于柳云梦很快闻声赶到门外并大声呼叫，她无法逃生，只能将染血的外套从阳台丢弃，然后藏身在门后。当刘川光验尸需要开灯时，她立即主动回应打开房灯，于是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混入在场的人群中，谁也没有察觉异状。”

“即使平时有分歧和争执，但终究是一场同门，她事后当然很后悔错手杀害方朗生，也许一开始就有了以死谢罪的念头。可是，最先进入房间的柳云梦有可能发现了蛛丝马迹，再观察韩泠月的异常行为，说不定识破了她的凶手身份并以此威胁。”

“再加上柳云梦以往曾经盗用梅老师和薛原的乐谱，再冒充成自己作品的劣迹，韩泠月认为假如柳云梦找到了老师的乐谱肯定会再次据为己有，这是她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即便自己自杀也要拖柳云梦陪葬，至少也要让他身败名裂，无法再冒用老师作品，同时也作为他玷污老师作品的惩罚。总而言之，好几方面因素纠缠在一起，最后促成了她杀害柳云梦的动机。”

宁辰星发现了一个时间上的矛盾之处：“不对，柳云梦可是在她之后才被杀的呀！”

“不，她在当天早上就可以趁柳云梦到处搜寻乐谱房中无人的机会，偷偷潜入柳云梦房间投毒，并留下约会字条，然后在羽管键琴中藏好事先伪造的乐谱，这些全都可以在事前准备完毕。”

“她很了解柳云梦的个性，确信为了乐谱肯定会前来赴约。礼拜堂的机关早已在前一天晚上已经布置好了，她唯一要做的只是跪在十字架前的固定位置，安静地等待死亡来临，并将一切罪行嫁祸到柳云梦身上。嫁祸的目的，是为了转移焦点，隐瞒真正的动机，保护老师和自己的声誉。”

“然而事与愿违，因为我的贸然到来，导致她计划生变。当她看见我的时候一定比死更震惊吧，但她的随机应变能力更令我惊讶，她立刻告诉我虚假的谜底提示。她只能指望柳云梦听到我的转述后可以发现羽管键琴的暗示并找到假乐谱。果然柳云梦如她预计一般得到乐谱并毒发身亡，死无对证，我们也只能认为柳云梦是畏罪自杀。”

“为什么……她为了什么，要做得如此决绝？”宁辰星实在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为了嫁祸他人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一切都是为了梅老师……”欧扬边说边掏出了梅老师的那篇杂志专访。

“接下来，我要讲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