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海是令人神往的地方。

在米格尔看来，水资源并不算是稀缺，但是大陆上缺少内陆湖的帝国上，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于“海洋”这种东西存在着天生的憧憬也并不足为奇。不过说到底，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就连“海洋”的概念都早已经模糊了。

原本同帝国接壤的海洋被深渊盘踞之后，大半部分的海洋几乎全部都被那种疯狂增殖的力量所吞噬了，现实的情况实际上远远要比米格尔想象的更加严重，宏伟壁障升起的可见的确是为了阻挡深渊，但是深渊能够在环绕大陆的海岸线上扩散。

这就造成了一个几乎不可挽回的局面，那就是虽然深渊被拒之门外，但是同时人类也被封锁了对海洋的控制权。

但是……

米格尔看着从自己的脚下缓缓流淌而过的清澈溪流，顺着这条溪流往前走的确能够到达彷徨海没错。

但是……

或许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并不知道，但是米格尔是相当清楚那件事情的。

如果水不会流动的话，那么就仅仅只是是一潭死水，无论是什么样的内陆湖，终究会有一条河流延伸到大海之中。

反之，大海也不可能没有通路接触到内陆。

这就造成了一个几乎不可挽回的局面——那就是，建立起来的宏伟壁障完全失去了作用，它并非是阻拦深渊无孔不入，风不能穿透壁障，那么久说明水流也不行。

但是，倘若彷徨海仍旧养育着人类，那么就必然会和海洋接壤，既然和海洋接壤，那就必然会接触到深渊。

也就是说，实际上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被米格尔简单的思考发现了。深渊完全有能力在几十年的时间之中“污染”整片彷徨海，但是它并没有。要么是壁障的确超乎了米格尔的想象，能够通过水源而阻挡深渊的介入，要么就是……

深渊早就已经流入帝国之中了。

深渊绘感染生物，对于已经被深渊感染并且获得了蒸血的米格尔来说，他不能评判那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如果深渊真的从很久之前就感染了整个帝国，为何他从没见到过深渊的“感染症”爆发的迹象？

还是说它一直都只是蛰伏着，可这也没有任何的道理，本质上来说深渊的单纯的恶意，也就是说不存在任何的理性和思考可言，就像是疯狂增值的细菌一样，没有停下来的可能和必要。

还是说……

“彷徨海的水源真的一直通往帝国的每个地方吗？周围看上去支流并不是很多的样子。”

不懂就问，相比于奈特来说，只是在地图上看到过帝国的大概地图的米格尔对于帝国疆土的理解仅仅停留在表面上，远远不足曾经踏足过帝国大部分领土的奈特要清楚明白。

“啊，虽然从源头分散出去的河流并不算多，但是几条较大的河流往外扩散的时候还会分叉出小的河流，大概像是蜘蛛网那样遍布帝国吧。”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那么，米格尔心中的疑问就更加庞大了。人类需要水分才能活下去，无论是降雨还是彷徨海分散出去的支流，都不可能丝毫不沾染上深渊的痕迹。

“为什么这么问？”少见的，奈特顺着他的问题重新问了回去。

“我在想，彷徨海并不是一团死水吧？那也就是说，彷徨海必然会有一天河流连接着大海，但是大海已经被深渊盘踞了，就算是逆流，深渊之中的怪物不能顺着水流来到大陆上，但是深渊的力量，那种紫黑色的东西也能蔓延到大陆吧？”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是不是实际上深渊早就已经遍布在大陆的每个地方了？虽然还没有蔓延开来，但是实际上就真的是这样扩散出去的……”

这是从米格尔想到开始就已经存在于心中的疑问，如果要讨论深渊包围大海，那么就不得不说到河流，湖水和海洋的关系，还有雨云和降雨之间的关系。

这是无法避免的讨论，同时也揭示了一个真实到会让所有人心中发寒的真相——阻挡深渊的宏伟屏障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起作用，仅仅只是将深渊的怪物阻挡在了门外，但是深渊从未被阻挡。

那么，六十年前的对深渊战争，人类也并没有胜利，仅仅只是将深渊的怪物阻挡在了门外而已。

也就是说，深渊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它一直存在着，甚至可能已经影响到了大陆上的人类，只是人类并没有发现这种变化，那变化可能是微妙的，潜移默化的，也可能是巨大的变化……只是人类本身没有发现。

奈特沉默着，像是在仔细思考米格尔的话一样，又好像是存在其他的心事一样，他抬起头来去看，在这里已经能够看到彷徨海的些许水面了，不过因为树林阻挡的缘故并不能看清，只能看到模糊的水。

“你说的没错。”得到了这般肯定的回复，“帝国之中的确已经充斥着深渊，就算那些深渊之中的怪物并没有再次踏足帝国的疆土，但是实际上深渊也从未能远离人类……你听说过那种说法吗？”

“什么？”

“深渊是单纯对人类存在的恶意，是人类噩梦的集合，正是因为诞生于人类，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再次和人类相融合。”

米格尔从没听过那种说法，皇帝对他描述的深渊仅仅只有前半句。

“那……你的意思是说……”

“就算这仅仅是假说，但是假说一旦被证实之后就会变为现实。你的推论没有错，这个问题在很久之前就被蒸血骑士团的骑士发现了，甚至现在你也发现了吧，蒸血的力量来自于深渊，本质上深渊就是人类的一部分，所以怎么可能能够彻底清除。”

此时此刻两人正好踏出了树林，诺大的，犹如海洋一般宽阔的湖面展现在两人的眼前。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清澈透明，但是相当的绮丽……水中透射着犹如星空一般的紫黑色光彩，就像是倒影出来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