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鸢鸢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她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不相识的人来，没想到居然说的正是自己，禁不住浅浅笑了笑道：“不曾想，沈将军居然还认识祁府的二姑娘。”

沈竹青道：“我少年时家道中落，想必长明与你说起过，那时父亲一蹶不振，全家几乎顾不上温饱，多亏了祁府的二姑娘开仓赈济，也多谢她暗中帮了我们一把，若不是她，恐怕今日我还是一个市井小混，无所事事。”

祁鸢鸢前世确实给过一些人银两周旋，但有些都是托外面招来的掌柜去做，她并不露面，只是担个名头，未曾想过，居然无心插柳柳成荫，结来这一桩恩事。

沈竹青看着她不说话，半晌又道：“虽说你和她模样相差甚多，身形也不一样，但不知为何，总会让我想起她。”

祁鸢鸢微扬嘴角道：“沈将军如此挂念这位祁府的二姑娘，为何当初不去娶了她？也免得她嫁入萧府，受那火焰吞噬之苦。”

她这话不过是开个玩笑，谁知沈竹青却很认真地回道：“我自然是有过这想法，可那时她名动锦城，我却一无所有，根本无法与之匹配。后来，待我去边城参军打仗，回来后就听说她嫁入了萧府。”

祁鸢鸢直视那些牌位，莫名想起那夜她遇见他，一身血污，轻声道：“那你可曾去找过她？”

“自然是找过，”沈竹青道：“可也没了办法，她已成为萧二公子的夫人，不过，却是在冷院。”

祁鸢鸢忽地觉得有些冷，听着别人说自己的故事，有种恍惚感。

他接着道：“我本以为萧家二公子的夫人该是住在后院内，便想去查看一番，仅此而已。却没想到，二夫人没看到，见到萧正楠左拥右抱着两个美艳女子，佳肴果盘，丝乐管竹，一派萎靡之音。我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当场与他打斗了起来，他被我刺中左腹，却未叫人来抓，我也身负轻伤，逃离至偏僻小院内。”

祁鸢鸢听到他口中的萧正楠，心下一冷，渐渐地也没什么痛感，或许时间总会治愈好曾经的伤疤。

沈竹青眉眼忽地变得温柔起来，他望着一边，低声说道：“没想到，我误打误撞，竟找到了她。她当时正坐在门栏上哭，外面正下着大雨，雷电交加，我见她哭得可怜，本想安慰一番，没想到她先注意到了我，立马起身就要去关门。我挡住了，使计进了她的房间。”

“那屋里真冷，炭炉一点作用也没有。她自尊心十分重，我说了几句她还有些不甚开心，不过却义无反顾地信我，即使我说她对我有恩，即使我可能出了这个院就再也不会回来，她却还是坚持相信我，把极其珍贵的东西交付给我。”

祁鸢鸢延伸一动，他终于说到这里了！

“只是后来，没过多久，就听到她于一场大火里香消玉殒，”沈竹青眼眶里似乎还含着泪，祁鸢鸢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那她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办妥了吗？”祁鸢鸢吸了口气，慢悠悠地问出，她尽量装作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

沈竹青点点头，低声道：“我当夜赶回祁府，带走了她父亲，一直赶到边城那边，安排住了一处别院，我才回去。只是，我回去的时间太晚了……”

“你也不必自责，或许她选择离开是当下最好的一种方式。”

沈竹青看着她，轻声道：“所以我说你与她很像，特别是说话的语气，方式，有时候连眼神都会极其相似……”

祁鸢鸢打断道：“沈将军，这世上不可能有相同的两个人，我是我，她是她，并不可一概而论。”

沈竹青苦笑道：“这是自然。”

祁鸢鸢看了看窗外，夜深深沉，便道：“不知沈将军几时离开？”

沈竹青立即起身，冲她作揖道：“沈某此刻便走，此番擅闯进来，打扰阮大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不必。”

祁鸢鸢简单冲他点了点头，继续跪好，目光直视前方。

沈竹青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她说：“这阮府也不是安全之地，你如今神智清醒，还是多多查看清楚四周的情况，若是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恐怕阮老爷不光对你有想法，你娘亲和兄长也会深受其害。”

祁鸢鸢还以为他又想给自己说什么心灵鸡汤，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却又莫名心里一暖，她低声回道：“多谢沈将军忠告。”

话毕，她挺直腰板，不再言语。

沈竹青看了她片刻，转身离去。

罚跪祠堂第三日晚，青鸾拎着食盒过来，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跪在祁鸢鸢身边，一边往外拿饭菜，一边闷声地哭着。

祁鸢鸢看她这幅样子，哭笑不得：“你这是怎么了？搞得好像我今晚这一餐，如同最后一餐似的。”

青鸾忙挥手道：“姑娘万不可说这样的话来，我……我……我只是气不过，这三日老爷一直留在碧轩园看着赵姨娘，听说明日要去宰相府，一同探望三姑娘，白日里大夫人想来看你，被老爷一口回绝，就是少爷来也不行。”

祁鸢鸢抬手替她抹去泪珠，安慰道：“不过就是罚跪三日，你看，我膝盖上还绑着你特意缝制的软垫，一点都不觉得累。”

青鸾见她这样风轻云淡，更是泪不敢一处来，哭得肝肠寸断，祁鸢鸢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劝慰道：“不哭了，你这样哭，等下我也难受，我一难受可就吃不了多少饭了，这不是白白辛苦你烧好的饭菜吗？”

青鸾立马止住哭声，抹干泪珠，哽咽道：“好，我不哭，姑娘多吃点饭，今天我让厨子烧了您爱吃的鱼头豆腐，特别嫩，您多吃点。”

祁鸢鸢眼里一热，答应道：“好。”

夜里一觉睡得很安稳，虽然祁鸢鸢是跪在蒲团上头点的像小鸡吃米一样，但当天色大亮时，她只觉得身心愉悦，除了腰板有些不适外，一切都还好。

门外传来明月堂周妈妈的声音：“大姑娘，您可出来了，等下让青鸾蓝鬓扶您先回院子休息，待梳洗打扮后，速去前厅，与老爷赵姨娘一道去宰相府。”

祁鸢鸢应了句：“我身子不大爽利，烦请妈妈替我走一趟，我今日就不去了。”

周妈妈有些为难道：“老爷特意叮嘱一定要您同去。”

“是父亲要我去，还是赵姨娘的意思？”

祁鸢鸢猜了猜，这肯定是赵姨娘的想法，她巴不得让自己过去，正好当着萧正楠的面，以她顶着的阮嫣绣的名头，好生地划清界限。

果不其然，周妈妈回道：“是……赵姨娘与老爷说的，烦请姑娘快些回院梳洗吧。”

祁鸢鸢面无表情地回道：“多谢周妈妈，我等下便回去。”

既然她想让自己与萧正楠楚河汉界分的清清楚楚，那就顺她的意，不把她的宝贝女儿搞垮，她都不姓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