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雪？”司晨疑惑地唤她。

伴雪看了他一眼，把手伸进屠镜的额头，感受神核的力量。

那是一种带着温度的力量，伴雪感觉到神核中强大的能量波动，也意识到自己与神核之间存在着某种感应。

她回想着梦君说过的话，仙族们现在都无法接近她，她闭上眼睛，感受神核中的能量从手心慢慢游走到她的全身。这种感觉太美妙，让她觉得自己过去就像一只在岸上的鱼，直到现在才终于回到水中。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解放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放松让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禁制被解除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只能活五万年的可怜虫，而是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可以变得比谁都强大。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仙族神色惊慌地看着她，司晨在叫着她的名字，她的母亲玉瑶上仙，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眼里有一种放弃后的释怀。

古神族血脉中最强大的力量并非来自于古神，而是源于自身。这是凡人中最为勇敢的一族，才能在古神陨落的危机之时，将其他凡人拦在身后，由自己站在离危险最近的地方，直面灾难的来临。

只有这样天性勇敢善良的凡人，才能承受住古神湮灭所产生的强大力量，而这力量在一代代的血脉中被传承下来，蛰伏着，直到危机再一次来临时，勇敢的这一族人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牺牲自己。

这就够了，伴雪手上微微用力，感觉神核像一颗心脏，在她手中搏搏跳动。

梦君说过，她的血可以唤醒神核中的古神意志，但梦君却没有告诉她，这世间也只有她能够摧毁神核。

上风仙子漫不经心的话语浮现在伴雪脑海里：“仙妖人都不能摧毁神核，因为只有神能摧毁神核。”

她观察着周围的仙族，很多仙族的脸上装满了惊恐，司晨还在呼唤她的名字。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神核，她让所有的力量汇集在右手，感觉神核被捏得变形，最后“啪”地一声，碎了。

伴雪手中握着神核粉末，看着朝这边奔来的墨荧，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便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她什么都看不到，一道白光将她眼前的天地全线遮蔽，紧接着是仿佛将灵魂撕扯的巨大疼痛，她在极度的痛苦中失去意识之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神核的力量真的很强大啊。

眼前是梦君愤怒的脸，这是梦啊，伴雪心想，可身上的疼痛如此真实，令她半卧在一大块石头上，动弹不得。

梦君半躺在她面前，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伴雪轻笑：“你气什么？你骗了我，我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梦君看起来和她一样虚弱，短促地呼吸着：“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伴雪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艰难地告诉他：“你说起过去的时候，总是说你们两个，而不是三个，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神雉和梦君，或许是同一个神。”

梦君斜眼看她：“连青女都没有发现，你却自己猜出来了。不错，我就是神雉。”

梦君，或者应该叫他神雉，虚弱地躺在她身边，用他最后的一点力气来气急败坏：“我是神雉没错，你本可以让我回到现世，为什么不做？！”

伴雪边咳边笑：“在梦境里可以随心所欲，何必一定要回现世呢？”

神雉怨毒地看了她一眼：“在梦里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主宰、是控制！整个现世都是我的，但我却只能在这小小的梦境中了却残生！我好恨！”

伴雪没兴趣跟他解释世间所有的生灵都应该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无力道：“事已至此，你也只能接受现实。”

神雉气得坐起，又无力地倒了回去，自暴自弃道：“这样也好，与其在梦境里不死不生地活着，还不如就这么死了。”

伴雪看他那样子，又觉得有些可怜，终究没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神雉泄了气，倚靠在一棵树下，抬头望着瓦蓝的天空，悠悠道：“青女死后，我已经很久很近没和人聊天了，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不等伴雪回答，他便开口，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神雉有记忆以来，便与青妹相依为命，作为彼此唯一的伙伴，神雉和青妹能够了解彼此每一个眼神、每个动作的意义。

作为神，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尤其是神雉，他的力量可以媲美山川河流，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可以凌驾于世间所有生灵之上，人间的人族更是把他们当做主宰，虔诚地供奉他们。但还是有很多人并不虔诚，自顾自生活着。神雉想要所有人都能崇拜他，仰慕他，他告诉凡人，必须每日供奉他和青女，否则将会有大灾祸降临。一些不听话的受到惩罚之后，神雉很快在凡人间建立了威信。

但是慢慢地，神雉开始不满足于人类对自己的现有的尊崇，他想要无条件的服从，他希望人类能够全身心地爱他、尊敬他，于是他告诉所有人族，每一个人都要每天跪拜他，向他倾诉，并上供同样多的牛羊食物给他。

人类开始有点不满，但神雉惩罚了几个不听话的人，剩下的人畏惧他的力量，只能照办。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神雉的要求越来越多，人族被琐碎的祭祀流程和繁重的祭品压得喘不过气来，人间的怨言越来越多，很快传到了神雉的耳朵里。

神雉很生气，他对所有人族下了诅咒，没有人能说出对天神不敬的话，也没有办法留下对天神抱怨的文字、图画，所有对天神的不满都没有办法通过语言文字传达给别人。

他的妹妹青女指责他，即使能控制人族的嘴巴喉舌，但他控制不了人心。神雉毫无悔改之意，还责骂了青女，还在心里暗想要连人心也一起控制。

神雉很快发现，人类睡着之后会做梦，在梦里，人会说出很多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梦里的人很诚实。神雉的力量太强大了，他把自己一分为二，一个还是神雉，另一个进入到梦境之中，在梦里偷听人族真实的想法，并在梦里操控他们。

青女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哥哥已经一分为二，在她身边的那个神雉，只是以前的一半。随着神雉越来越狂暴，终于引起了人类的反抗。善良的青女帮助了人类，用自己的力量对抗神雉。神雉因为把自己的另一半放在梦境里，他的力量并不如完整的自己，居然被青女联合凡人的力量打败了，最后神雉和青女一起堕入火热的岩浆之中，只留下一块神核在世间。

伴雪闭着眼睛听着，没有说话，神雉说到这里便停下了，轻轻叫她：“你死了吗？”

伴雪半睁着眼睛：“没有，快了。”

神雉却放心了似的：“这次你不会比我先死了，青女。”说着便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伴雪想告诉他自己并不是青女，但她没有力气了，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感受意识逐渐抽离，慢慢跌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在失去最后的意识之前，有个声音在耳边叫她：“等着我。”

这次等不到你了，墨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