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吊顶挑高的教堂，稀疏的晨光透过穹顶的彩色玻璃，投影在教堂内的黄色地砖上，光影斑驳。

风纪官站在教堂中央的宣讲台上，手里捧着一册酒红色的烫金英文书。讲台下，姬风与张昊沐浴在晨光里，丁达尔效应下，悬浮于光线中的粉尘令姬风的脸庞更显英俊而纯净。

张昊依旧戴着面具，冰冷的面具却掩饰不住面具下那张帅脸透出的笑意，笑意依旧骄傲，骄傲的近乎自恋。丝毫不在意风纪官的肃然，就在风纪官的眼皮子底下冲姬风挤眉弄眼，调侃的话语从面具下传出：

“风纪官这老头子的臭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非要弄出个什么仪式感，我们兄弟俩相互间的誓言关上帝什么事？难道还需要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自身难保的家伙来替我们兄弟作保？”

姬风并没看张昊，不用转头也知道这家伙正在冲自己眨眼睛，只是小声回应了一句：“不学无术的家伙，十字架上那位不是上帝，那是耶稣，上帝的儿子，也是上帝在人世间的传道者。”

“哦，那就是西方的天子咯？这混得也太惨了些吧？”

“安静！”风纪官忍无可忍了，出声终结掉下面两人的对话。顿了顿，又清清嗓子，这才再次开口为下面两人领读誓言。

见风纪官要开始了，姬风转身向张昊伸出握拳的右手，张昊也收起笑意，转向姬风做出同样的动作。双拳相抵，异口同声重复着风纪官宣读的誓言：“我们允诺，身为逆世界的守护者，谨记勇敢，包容，正义，牺牲，忠诚。我们允诺，永远不会将枪口指向对方。”

“我们允诺，永远不会将枪口指向对方。”晨光中的张昊和姬风意气风发，刚毅清脆的声音在教堂中不断回响。

“我们允诺，永远不会将枪口指向对方。”晨光中，站在卧室窗口的宋宪喃喃自语，手中绢帕擦拭手枪的力道又加重了两分。

原本银色的手枪因为曾被火焰炙烤而变得发黑，无论宋宪如何用力，也无法擦去斑驳的黑迹。曾经的誓言在脑海中反复回荡，宋宪的心情愈发阴郁起来。姬风，你必须为你犯下的罪业付出应有的代价，你必须恢复记忆，然后带着赎罪的心——去死！

随着秋风渐起，卷起路边的枯叶漂泊向未知的目标，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疏，各自隐没于钢铁丛林，为自己未知的将来而努力。

楚萱也拖着稍稍恢复的病体到了公司，也是为了一份未知的目标，却不是将来，而是过去，那份消失在姬风脑海里的记忆。

尘封的往事埋葬了太多秘密，也注定了揭开迷雾的过程不会太顺利。之前就在孙伯那里碰了壁，所以楚萱这次找到了宋宪，既然宋宪能干出撕掉公司存档资料的事，那么其他一些隐秘的资料，也许这家伙也曾涉及。

效果并不好，宋宪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公司是否有保存服务器历史数据，即便有保存，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数据资料存放在哪里。这些资料也许只是一张光碟，也许只是一块移动硬盘，想知道这些，只能去资料室碰运气，或者再去技术部翻老底。

“说了等于没说。”见宋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楚萱轻声嘀咕一句，就要转身离开。

却被宋宪叫住了：“等等。”

“干嘛？”楚萱在门口转过身，看向宋宪的目光并无善意。

宋宪却不急着说话，而是站起身走到楚萱面前，抬臂伸手从楚萱耳鬓旁穿过，撑在门框上。以一副要壁咚楚萱的姿态稍稍俯低身子，将嘴凑在楚萱另一侧耳旁低声说道：“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告诉你一些有用的信息。”

见宋宪居然胁迫自己，楚萱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抬手撑在宋宪侧脸上猛的向外一掀，同时大声道：“你给我起开，不想说就滚蛋！”

见楚萱发飙，宋宪却不怒反笑：“哈哈，这才是我熟悉楚萱。其实我的条件根本不算条件，我只是在想，我列出的那份愿望清单全是从我理解的张昊角度出发的。我认为张昊会喜欢河上的薄雾，我认为张昊会喜欢街角的夜宵，我认为张昊会喜欢游乐场。

但这并不够，也不客观，所以我想，由你再出一份清单，又或者不用清单，只需要你陪我或者说带着我渡过平凡的一天。这样一来，以我为原型塑造的张昊，应该会更加真实，更加完美。”

听宋宪这么说，楚萱不由轻叹口气：“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家伙已经从自恋，发展到希望所有人都喜欢你这种自恋？孤芳自赏已经不能满足你了，你现在还想万众瞩目？”

宋宪摊开双手：“没错，我想塑造出的张昊，就应该是万众瞩目才对。既然是新版游戏的主角，不万众瞩目怎么成？谁会喜欢一个没有闪光点的主角？”

楚萱对宋宪的自恋已经彻底无语了，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给张昊添加一些平凡的属性，如此一来，这个角色应该更具有生活气息，也更加真实。想到这里，楚萱故作无奈的点点头道：

“好吧，我被你打败了。就按你说的办，我带你体验一天平凡的生活，现在可以告诉我点有用的信息了吧？”

“当然。”宋宪笑了，随即又收敛笑容认真道：“据我了解，每次服务器更新，NPC的数据会被抹除，会被覆盖，却不会消失，只会隐藏在服务器的某个角落，甚至可能被有心人拷贝一份单独保存。”

“这就是你所谓的有用信息？”楚萱感觉宋宪在耍无赖。

宋宪却振振有词：“怎么会没用？我给了你明确的希望，并为你指明了方向，难道这还不够？麻烦你搞清楚，我是你的上司，不是你的下属。作为一个上司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和能做的，你还想怎样？难道让我这个公司董事长替你去钻资料库？替你去技术部鼓捣服务器？”

楚萱无语了，必须承认，宋宪这段话无懈可击，虽然总感觉有哪儿不对，一时间却不知道破绽在哪里。没奈何，只能点头道：“好吧，这次就信你的邪，我先去忙了。”

满腹心事的走出宋宪办公室，闷头走路的楚萱又差点撞上人。还好，身前这人身上的香水味提前飘入鼻中，楚萱这次及时站住脚，没跟这人撞个满怀。

抬眼一看，身前的人是林媛，楚萱已到嘴边的“对不起”便又咽了回去。反而冲林媛一挑眉，摆出一副你爱咋滴咋滴的模样，对视片刻，见林媛貌似没有发作的意思，楚萱这才绕过林媛扬长而去。

楚萱不知道的是，林媛并不是刚才过来，而是已在宋宪办公室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自己跟宋宪的对话都被林媛听在耳里。林媛此刻的内心正倍受煎熬，却无处发泄，很明显，楚萱对宋宪并不感冒，全程都是宋宪在纠缠楚萱。

所以林媛没道理，更没立场指责楚萱什么，只能眼看着楚萱以胜利者的姿态从身边走过，无话可说。原本想找宋宪谈的事情现在也没心情谈了，林媛随即也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后，林媛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便又走到宋宪办公室隔壁，将手上的资料扔给宋宪的私人助理王成。

很快，资料就出现在宋宪桌上，这是一份关于导致《逆世界II》服务器拓机的闯入者调查报告，依照资料显示，闯入者的年龄，性别，身高，体重，都与楚萱相符合。

虽然闯入者出现在游戏里的图像是模糊的，但根据这些数据，再加上宋宪那几天对楚萱的关注，知道闯入者上线的时间楚萱应该正好在家里，哪儿都没去，可自己去楚萱家却没见着人。

所以，闯入者难道是楚萱？是楚萱将姬风救了下来？想到这里宋宪不由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