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漫漫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年那颗苹果砸在了自己的头上，她一定会用最快最快的速度把它吃掉，不让牛顿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接触到它。但是，她并没有时光机，并不能回到当年，只能在A市一中高一六班的教室里，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牛，牛顿，第，第……”陈漫漫两条腿绷得笔直，脑袋却垂了下来，手上来回翻着物理课本。她记得昨天，昨天复习的时候，她还看到过牛顿的第一定律，在哪里，在哪里呢？

明明整个人已经被风扇吹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但是就站起来这么几秒时间，她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满头空白的陈漫漫哗哗地翻着书。不知不觉，她觉得书上的字仿佛都飘了起来，一个一个地在她的面前舞蹈着。它们拉着手转圈又放开，又重新并排在一起。好像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它们代表着什么意思来着？

“林晏清，你来说吧。”田红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不重，却重重地砸在陈漫漫的心上。

陈漫漫听到右边的人站了起来，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她的手顿在了书页上。本来之前模糊的字迹在此刻变得清晰了起来，和着他的声音，一一印证：“牛顿第一定律是物体总保持匀速直线运动状态或静止状态……”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魔力，让她一片空白的脑海重新恢复了思绪。想起来了，她全部都想起来了。可是……她低垂着头，手在身侧轻轻地握成了拳头。一丝一丝雾气慢慢在她的眼眶里聚集，她轻轻地咬住下唇，脑袋仍旧保持埋着的模样。每次都是这样，明明看书和做题的时候，她还是知道这些定律的，可是，老师一叫，她就紧张得什么都记不住了。

“坐下吧。你们两个都坐下吧。”一双鞋子出现在了陈漫漫的视野里，田红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响起。她走过陈漫漫身边时，轻轻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陈漫漫，下课后过来办公室一趟。”

陈漫漫浑身轻轻颤了一下，声如蚊蚋地答了一声好。她胡乱坐了下来，脑袋里面乱糟糟的。低垂着头的她，并没有留意到，身边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脑袋上，若有所思。

下课后，教室里又恢复了平时的闹哄哄。周围的女生又讨论起了昨晚看的电视剧，男生们又在说着什么篮球之类。林晏清写完了最后一道题，抬起头来揉揉手腕，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身边空着的位置。

他的目光刚落到她笔袋的小蜗牛图案上，肩膀就一沉，郑锋的声音凑到了他的耳边：“林晏清，走，去打篮球啊。”

林晏清收回视线，拉开笔袋将笔放了回去，低垂着眼帘：“不去，我还有事。”

“不是都下课了吗？你看看，你这个题都做完了，还有什么事啊？”郑锋十分不解地从后圈住了他的脖子。

林晏清从那一摞书中抽出了一本，顺手拉开了郑锋的手，找了个借口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去找周老师问几道题。”

郑锋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周老师不是化学老师吗，可是刚才他拿的书，好像是英语习题册啊。虽然都是英文字母，但是，学霸都是这么牛的吗？

林晏清拿着那本习题册出了教室门，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时，这才看了一眼自己的习题册，忽然愣了一愣：这本基础习题册，太基础了，属于他平时从来不会花时间去研究的题。这题，怕是陈漫漫的吧。他怎么把她的习题册拿过来了？还是放回去吧。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坐在离门口最近的老师抬起头来，看到了这个年级上都很出名的学生，笑着抬起头：“咦，林晏清，你难得来一趟办公室啊？怎么，今天是哪位老师有这位荣幸啊。”

林晏清这就不好走了，对着那老师点点头：“老师好，我有点儿事找英语蒋老师。”

老师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

林晏清微笑了一下，朝着蒋老师的座位走过去。蒋老师的位置很靠里面，而要去蒋老师的位置，班主任田老师的位置就是必经之路。他刚进来，目光就往田红的位置上一扫，看到了某个低着头的身影，突然想起上课时的事情，忍不住将手中的习题册往身后藏了藏。

此时的田红满心都在陈漫漫身上，并没有留意到旁边经过的人。田红轻轻叹了一口气：“陈漫漫啊，你这一次政史地，加起来有二百七吧。这个成绩在文科那已经是非常好了。但是，物理，有四十吗？”

“没有。三，三十五。”陈漫漫每说一个字，声音就低一些，整个人就快变成鸵鸟了，恨不能整个埋进土里。

身后的林晏清脚步一顿：三，三十五？

“牛顿三大定律，是记不住吗？”田红看着陈漫漫耷拉着的脑袋，“历史几乎满分，你这记忆力，也不该记不住这么三句话啊。”

陈漫漫松开了咬着的下唇：“平时还是记得住。就是，就是……”她低下了头。

“就是，在课堂上如果被问到，你就紧张。”田红拿过她的试卷，越往下看越是皱起了眉头，“做题的时候，也大概知道这题是说什么的，但是，就是不知道思路在哪里，对不对？”

陈漫漫双手都快纠结地拧成麻花了，只觉得自己仿佛刚刚跌进水里又爬了起来，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贴着自己。田红的话仿佛是一阵微风吹过来，那股冰冰凉凉又重新贴了上来，她的身子忍不住轻颤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走过的林晏清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乌黑顺滑的头发和大大的黑眼镜框几乎挡住了陈漫漫的大半张脸。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小巧的鼻子，和微微翘起的唇珠。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她的整张脸似乎都能透过阳光一样，显得小巧而晶莹。

田红看着面前的人低着头可怜巴巴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个好孩子，上回在班上说的话，你听进去并认真思索了，老师很开心。但是，老师今天想跟你说一些别的。”

陈漫漫抬起头来，目光有些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