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芙，你怎么还嘟着嘴啊？」格兰妮捏了捏丽芙的脸，对于上午的误会不以为意，「待会别跟我母亲告状是我叫你去爬窗子的──你不会说吧、不会说吧、不会说吧……」又是一阵穷追猛打的追问。

丽芙头疼不已，「不会、不会说，真的！」

格兰妮松了口气，然后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你的身体真的没有事吗？」

「没事。」丽芙点头，赶忙打断了格兰妮的话，「科普雷和母亲是不是今晚一起回来啊？」

「是啊。」格兰妮开始期待起恩雅王后和哥哥会给他们带来甚么礼物了。

……

「格兰妮、丽芙──母神啊，你们看起来真是矮！」先是格兰妮、然后是丽芙，科普雷分别给了两个妹妹一个颊吻，接着不无得意地打量着两姊妹。

自他十四岁跟随养父莪相与费奥纳骑士团在埃林四处旅行至今也有两年了，两年前离开时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小妹丽芙陷入昏迷久久不醒，好在之后恋爱之神安格斯治愈了丽芙的重病。

而两年后的今日，格兰妮日益娇美、举止一派天真烂漫，果真与吟游诗人说的一样，是宴会中最闪耀的那颗小星；丽芙的变化更令人惊讶了，原先那圆滚滚的身材不见了，身高抽长的超越了自己的姊姊，虽然身材变瘦了，但可以看出身体不再似小时候那般病弱，最重要的是，眼神不再这么空洞茫然，性子依然安静，但显得腼腆而不是憨傻。

科普雷半宠溺半歉意的捏了捏丽芙的鼻子。「你长大了不少呢，小妹。」小时候他不懂事，对着这么一个傻呼呼的妹妹很是不喜，虽然不至于到捉弄、却也每每冷落她。

丽芙的表现却是令他又惊讶又愧疚。

小妹显然记得他以前不怎么搭理自己的，想不到今天又是亲脸又是捏鼻子──丽芙眨了眨眼睛，眼神中可没半点埋怨，天真却又认真的回答，「我不挑食，所以长得快。」

格兰妮为了这句话拍了下丽芙的手心，「你怎么可以嘲笑姊姊？分明是你吃太多了！」在妹妹身上得到了做为姊姊应有的权威感后，格兰妮满足的转过身子对科普雷说：「科普雷，你在外面玩了这么久，有没有甚么礼物也给我？」说着，理直气壮的伸长手摊在科普雷面前。

科普雷既无奈又好笑，他这两年可不是出去玩啊，「你的玩具室不是已经塞满了礼物吗？还要甚么礼物？」

「所以你没有准备！」

科普雷揉乱了最疼爱妹妹的头发，「好、好，下一次补给你可以吧？」然后露出了带有深意的笑容，「我这次虽然没有准备，但母亲准备了一份大礼喔。」

……

丽芙站在一旁不说话，科普雷方才在打量她，她也是。

十六岁的科普雷身高窜得与父亲等高、肩膀宽了、手臂肌肉线条更明显、变声期难听的鸭子声也消失了，原先男女莫辨的相貌则多了几分刚毅与俊朗──科普雷与格兰妮的相貌更多是随了恩雅王后，恩雅王后年轻时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两兄妹站在一起甚是赏心悦目。

恩雅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三个孩子的嬉闹告一段落。

这些天她到了芒斯特拜访自己的姊姊，恰好她那几个侄女都议了亲事、再看他们会贴心的帮忙母亲理家、沉稳贤淑的举止与气质，恩雅越发觉得该好好管理两个女孩了。

「格兰妮、丽芙，快过来。」朝着两个女儿招了招手。

格兰妮还不知大难临头，拉着自己妹妹、一脸期待到了恩雅跟前。

「这是墨妮夫人，是你们的姨妈。」

格兰妮不明所以、丽芙隐约有了些猜测，不过表面上他们都相当乖巧地向墨妮夫人问好。恩雅对此还算满意，墨妮夫人则是吝啬的扯出一个笑容。

恩雅又说：「格兰妮，墨妮夫人以后就是你的养母，会负责教导你一位高贵的女性应具备的各项才能──丽芙，你现在虽然还小，不过也得在一旁跟着学习，知道吗？」

所以这就是科普雷所谓的大礼。丽芙紧接在格兰妮有气无力的应和声之后说好。

丽芙偷瞄了格兰妮一眼，格兰妮一脸错愕、抵触交加，看来也是意识到这个礼物是多么的「沉重」了。

……

墨妮夫人算辈分是丽芙和格兰妮的母亲恩雅王后的表姊，年轻时丧父丧子守寡至今，而她以长辈身份先是教导过芒斯特王后的女儿们，如今又到了阿尔斯特、教导王后的两个女儿，可见素质是相当让人称许。

「啪！」背部又是一下。

丽芙吃痛的嘶了一声，赶忙坐直身子，她一直有轻微的驼背，墨妮见了她背部一弯往往是毫不留情的拿起木制教鞭往她背上招呼。

不只是驼背，对话时双眼乱飘、说话字句黏在一起、发呆、贪睡、把小狗布兰带进卧室……这些专属于她的坏习惯一旦出现都会遭到墨妮夫人无情的扼杀。

墨妮收起了教鞭，「格兰妮，过来。」

格兰妮暗自摆了个鬼脸，然后慢悠悠的走到墨妮夫人身边，墨妮把羊皮纸丢在养女面前，「错的一蹋胡涂！重算。」

格兰妮默默地收下纸张，回到座位上低头瞪着羊皮纸发呆。

墨妮夫人宣布：「我等会回来，不要让我发现你们偷懒。」

人一离开，格兰妮便将整在脸压在纸上，「到底甚么时候才会结束！为甚么我非得学这些东西？」

丽芙默默地拿碳笔在木板上一笔又一笔的重复写着欧甘字母。

格兰妮碰上了困难、她也是。

数学加减乘除基本运算对于格兰妮来说相当困难，对她则是小菜一碟。但墨妮夫人并不知道，她也不敢让自己在数学方面表现得太过优异，再加上欧甘文对于她来说太过陌生，阅读、书写这些技术显然又优先于算数。

因此在墨妮夫人看来，丽芙公主目前就是连基本文字都认不全的孩子，比新生儿还好上那么一点──奇怪的是拉丁文她反倒比较熟悉……多亏了那些该死的罗马人和高卢人，她一次不经意地听见墨妮夫人已着她不敢想象的口吻如此抱怨。

格兰妮支着头，「丽芙、丽芙，陪我说说话！」

丽芙没有停下动作，这种像树枝交叉的字母总是会让她搞混，「要聊甚么？」

「……这个……」格兰妮一脸向往，「你觉得我们甚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个痛苦的日子啊？」格兰妮摊开自己的小手，上面有着红痕，「动不动就要打手心，我连杯子都举不起来了。」对于这位公主来说，打手心这种惩罚已经是相当痛苦的惩罚了。

「学会了就可以结束了。」

格兰妮哀叫了一声，「你变得好无聊，我竟然开始想念奥斯卡了。」

诸多的课程项目单看学习者抱持甚么心态，如果是以「成家立业」为前提，意图培养出素质优秀的新娘，那么别说对婚姻彻底失去兴趣，就是平时学习所表现出的抗拒，丽芙也会不输格兰妮。

美姿美仪、精通诗歌格律与弹奏乐器、记账能力、滚瓜烂熟的拉丁文还有可以阅读拼写的欧甘文与日耳曼方言，最后是政治眼光……这是一个身分高贵的女性与平民女性之间的差别也是他们之所以得到优厚待遇的资本，丽芙将之视为必要生活技能。

格兰妮继续自顾自的叨念，「希望时间过快点──丽芙，我生日那天你也可以休息一天，不好吗？」

丽芙完成了自己的作业，「很好啊。」

「那么你要准备甚么礼物给我？」

实在很难见到像格兰妮这样直白的讨要礼物的姑娘，不过并不让人反感，只是格兰妮收过的礼物应有尽有，准备起来不是件简单事……她心不在焉地说：「……秘密。」

「你真小气，跟我本人说没有甚么关系的！」丽芙摇头，格兰妮就继续扯着妹妹的手，「快说吧、快说吧……」

门被打开了，墨妮夫人站在门口瞪着书房内拉拉扯扯的两姊妹。

「看来你们都完成作业了，交上来吧。」

……

撇除太过严厉的性格，只要乖巧的照着墨妮夫人的要求做事，墨妮夫人便不会太过为难，这一次也不例外。

格兰妮的手心又吃了好几下的教鞭，丽芙则是乖乖地上缴自己的成果、顶着格兰妮羡慕忌妒外加哀怨的眼神，得到了时限直到晚餐开始前的休息时间。

丽芙内心暗自窃喜、提着裙襬离开书房，才拐了一个弯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啊──放我下来！」丽芙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她身高虽然高过年龄比自己大的奥斯卡、格兰妮，但在伊恩面前就是个小豆丁。

伊恩哈哈大笑，抱着小女孩又转一圈，「格兰妮昨天跟我说她天天被打手心，你呢？」

丽芙摊开双手，小手上是脏兮兮的炭灰，「墨妮夫人不打我的手心，她打背。」

伊恩皱眉，「这怎么可以？打背部很危险。」

「如果我驼背就会痛。」

「那么你就要听话。」

「我很小心了，但偶尔还是会忘记要打直背。」她再怎么认真回答，伊恩永远会将她当作小娃娃，她也就分任自己撒娇了──对这个待自己如同亲生女儿的骑士，丽芙发现撒娇起来挺乐在其中的。「不会很痛。」

……

一大一小手牵着手一面说一面走，直到了人工湖。

下午的阳光照得丽芙双眼感到刺眼，瞇着眼望向湖面，忽然有了些想法。

「伊恩。」丽芙拉着自己米黄色的腰带，另一手又指着草绿色的裙襬，「要怎么把衣服染成这个颜色啊？」

丽芙偶尔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很显然这一个也是一位骑士无法回答的，但伊恩还是摆出相当认真的态度细细思索了一番，这才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可以去市集问布疋商他们怎么染布。」

「有粉状的那一种吗？我想要──还有鸡蛋。」

难得看见丽芙主动向他讨要东西，伊恩点头，「应该是有，我去找找，不过你要拿来作甚么？」

「我想要画画。」丽芙露出调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