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七十二章 原来伤疤没有好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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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走走逛逛了整整一个下午,天暗淡下来的时候,初子喻才试探着开口,“我叫思思和艺儿,咱们四个一起吃晚饭?”

宋织繁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停顿了很久,摇摇头,“别打扰她们了。子喻,陪我去喝点酒吧。”

“好啊。”初子喻听到喝酒并没有诧异,笑着点点头,挽起宋织繁的胳膊,“你想去哪我陪你。”

初子喻说的很真诚,眉间的温柔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宋织繁微微侧过头,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酒吧的包间里,宋织繁终于摘下了口罩,帽子。自从成为了公众人物,进了娱乐圈,宋织繁再也没有这么放肆过。别说去酒吧,就连喝酒都是极少有的事情。

此时此刻,头顶的灯光幻彩迷离,很暗很暗。桌上摆着几瓶酒,还有几个精致玻璃杯,旁边有水果。

初子喻小心翼翼的倒了半杯,递给宋织繁,也不知道说什么。

谁知道,宋织繁忽然笑了,转过头来,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子喻,你不用照顾我的情绪,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你放心,过了今天,我就好了。”说完,硬是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的很大声。

初子喻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去摸了摸宋织繁的脸,“小花,你别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笑起来的样子,比哭还难看。”

宋织繁抿了抿嘴唇,还是那样笑着,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悲壮都留在了心里,无法对别人将,无法发泄,只能用笑来填充那些缺失的情绪。

喝干了手里的半杯酒,宋织繁咽了咽口水,将手边的酒瓶拿了过来,再也懒得去倒酒,对着酒瓶,灌了下去。

初子喻没有伸手去阻拦。这些年,宋织繁过得很苦,她知道。六年前在医院那个哭着对她说自己对不起江竹昀的少女,经历了那么沉浮,最终还是没能留住自己挚爱的亲人。

那种痛苦,没人能感同身受。只有真正见过最黑暗的天空的人,才能有放弃挣扎的无助,有压抑住所有情绪的能力,以及孤军奋战,独自承受一切的勇气和习惯。

小时候总是不能明白,酒的味道那么苦,那么辣,怎么会有人喜欢喝呢?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喜欢的不是酒本身,是喝酒的过程。一杯杯的烈酒下去的时候,你和你的身体在不断的冲突,咽下去的那一刻,两者最终和解,永远的沉淀了下去。

那些爱过的,痛过的,拥有过的,失去过的,都一去不返,到头来,你要和自己和解,也只能和自己和解。

喝了好多酒,宋织繁的意识变得模糊,却还是固执的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像是能把它看穿,然后漏下来一缕天堂遗落的阳光一样。

“小花,别喝了,我带你回去吧。”初子喻终于开口,扶起一边迷糊的宋织繁。

宋织繁摇摇头,擦了擦嘴角,歪过头,显然一副醉了的模样。她看着初子喻,认真的问着,“子喻,我是不是比上学的时候丑了?”

“没有,你一直都特别好看。”

“是吗?”宋织繁忽然委屈了起来,“可是我觉得,我现在特别丑,哪里都不好。爸爸也没有了,他我也弄丢了。”边说,宋织繁边看着手机的那个熟悉的号码。仅仅是看着,不能拨出去。

初子喻当然知道宋织繁口中的他是谁。宋织繁有多爱江竹昀,她知道。

“我知道,路是我自己选的。”宋织繁说完这句话,再也不吭声了。因为她实在是没有脸面去提起,伤害了他,又坐在这里缅怀他,在最痛苦的时候等待着他的救赎。

凭什么啊?

如此,活像个不知廉耻的垃圾一样,令人憎恶。

宋织繁靠在沙发上,累的瘫在那,闭上了眼睛,绝望的沉睡过去,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空气,安静了下来,酒吧的周围好像不再吵闹。宋织繁很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发生了什么,却实在是太困,太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一下。就沉睡在了这个黑暗的夜里,伴着悲伤,同眠。

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外面的夜是深沉的黑色。

星月居的音乐喷泉刚刚停息。江竹昀处理完手头最后一点工作,带着满身的疲惫休息的时候,手机响了。

“初师妹,这么晚了有事?”江竹昀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接了起来。

初子喻看了一眼沙发上沉睡了的宋织繁,犹豫了一下,“江师兄,我现在和小花在一起。”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张口,平静的说,“哦,有什么事吗?”

“小花心情不太好,有点喝多了。”初子喻没有明说,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那我叫车带你们回去吧。”江竹昀的心很冷,固执着不肯听下去,也不想再沾染上和宋织繁有关的任何事情。

“她爸爸去世了。”初子喻知道江竹昀就要挂电话了,言简意赅的吐出了这一句话,便沉默了。

去世了?江竹昀的心脏猛的一滞,许久才反应过来,话却始终说不出口,等待着电话那边能有声音再响起。

初子喻看着沙发上的宋织繁,作为一个局外人,亦能深刻的体会到她的痛苦,“江师兄,你来吧,带小花回去吧。”

带她回去吧。这句话像是戳在了江竹昀的心窝上,好难受好难受。哽咽在心里的话很久之后终于问出了口,“你们在哪?”

——

城市的夜又深了几分,但路上的车很多,有些拥堵。江竹昀坐在车里,心深似海。

酒吧的包间里,宋织繁迷糊着终于醒了过来,看着坐在对面的初子喻,“子喻,我们回去吧。”

“再待一会吧。”初子喻笑着看着宋织繁,有揉了揉她的长发,不做解释,“我去吧台买点东西,买完回来我们就走。”

宋织繁听话的点点头,看着初子喻出了门。自己有打开了一瓶酒,没节制的往口里灌。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了。宋织繁没有抬头,顺手拿起沙发上的帽子,口罩,“你回来了,我们走吧。”

没有回应,宋织繁从地上站起来,抬起头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

对面的人长身而立,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穿着白衣黑裤,沉静着一双眼眸,望着宋织繁,没有表情,像是画中的人一样。

宋织繁的站在那,目不转睛的望着,晃了晃头,才发现不知幻觉,也不是梦,江竹昀就站对面。

反应过来后,宋织繁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擦干了嘴角的酒,捋了捋散乱不堪的头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丑陋。酒精的作用涌上头,宋织繁笑着,露出了牙齿,看着江竹昀,却委屈的像个孩子,又有点精神恍惚,如同一个醉酒的疯子。

江竹昀的眼里投影着宋织繁笑着的样子。只是笑了没多会,那张美丽的脸庞裂开了缝隙,一点点的碎了,落在了地上,被一种难受的表情取代,最后演变成了哭泣,再然后,撑不住了,整个人弯下了腰,蹲在地上。

这六年,除了拍戏,宋织繁再也没有当着任何人面哭过。包括那天爸爸离开的晚上,她也没有。

哭泣的感觉,久违了……

一串串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的从精致的脸上掉落,一颗接着一颗。压抑的哭声逐渐变成了痛苦的哭喊,像是被遗忘了小孩子,偏执,委屈的大叫,希望能得到爱的抱抱。

江竹昀看着宋织繁,仍旧是面无表情,心里却不再是小风小浪,那艘平衡得还不错的船,忽然之间,倾翻了,心疼的触感蔓延开来,随着巨大的波涛冲上岸来,淹没了所有自以为坚固的心里防堤。

江竹昀走了过去,缓缓的抬起手,想要拍一拍宋织繁的肩,可最终没有落下来,只是选在了半空中,放不下来。

酒吧的光很乱很暗,不太能看清每一颗眼泪的去处,模糊不清的在脸上,随便爬行。

那场痛哭,像是隐忍了很久的洪水,终于逢了一场大雨,顺着天上空的风一起掉落,凶猛的冲破了这一路所有的栏杆,到达人间。宋织繁哭的昏天暗地,就好像不再有明天了一样。

爸爸死了,真的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卡在胸腔鼻腔里的那个巨大的核桃,终于被抽了出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啊。宋织繁抬起头,只能瞧得见满眼模糊里,有当初那个少年弯着腰,悬着手样子。

宋织繁不敢上前,只敢看着。下一秒,被坚实的臂膀抱在了怀里。再下一秒,泪水打湿了衣服,在肩头留下的湿漉漉的痕迹。

江竹昀又一次失去了自控的能力,抱着怀里瘦的厉害,哭的泣不成声的人,卸掉了一身的伪装。

从小一直以为,每个人都不是个好了伤疤就能忘了疼的人,因为毕竟吃一堑要长一智,同一个坑,决不能摔两次。

现在明白,能牵动你情绪,被你视作生命的人,她给的疼有多厉害,忘得就多快。

或者,也可能,伤疤一直都没好,只是被时光的白纱布潦草的包裹,依旧鲜血淋漓,等待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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