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隐隐约约的，有断断续续的声音透过流水声传了出来，类似咳嗽，仔细辨别还不是……

顺着楼梯踏上几个台阶，酒气似乎越来越浓重，该不会是喝多了吧？那我到底要不要上去？上去了会不会他醉的连眼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了？即便错跟他“潜规则”了，那五年之后，还会因为他怀疑“皇室血脉”而动辄弄个DNA什么的……妈呀~太可怕了。我还是回去吧~再上去我就亏了~

楼上的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楼梯尽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我则像被施了定身术，原地不动。

到底还是担心他的，我想，是这样的。

……

走到缓步台上的他，见到立在半阶梯上的我，在不算明亮的暖色灯光下依稀可见，微皱的墨色眉宇，好像还轻轻叹息了一声，也好像，是我听错了。

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像个东倒西歪的醉汉，四处扶着墙耍酒疯。

仍旧是笔挺的西裤，洁白的衬衫袖子被水阴湿，领带还未来得及摘下，双手插兜站在缓步台上的样子一如往昔。如果不是屋内四处弥漫着滔天的酒气，也许我会直接否了之前的判断也说不定。

反倒是我如今的样子，披头散发的，像个夜游神一样尴尬地立在这里。

“抱歉，吵醒你了。”

清俊的目光，低沉的声音，万年不变的老神在在的模样，这哪里像喝醉了的？

“你，应酬很多吗？”

想想，又觉得有点多嘴。于是我灵机一动，不待他回答，就跑去给他沏了一杯龙井，估摸着这家伙喜好这口，所以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到处都有龙井茶。

彼时，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一只手在不停地撕扯着领带。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累。”这话乍一听，稀松平常。

可仔细咀嚼，忽然让我觉得很难过，当时，尚不知这种难过从何而来。

多年后的乌苏里，我时常会想起他，这个云一样的男子，曾为我驻足，停留过……

何其有幸！何其悲哀~

哀在错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

也许我的目光里透露了太多的探寻，惹他淡哂，“已经习惯了。”

“你的手？”此时我才看到他的左手背，很明显有一块淤青。

“是和平宋打架弄的？”

楚少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淡淡道：“不是。”

“哦”。我貌似宽心了不少，就随口问了一句，“那天你们两个打着打着怎么没影儿了？”

他忽然很凝重的看着我，深邃的眉眼似古井微波，良久，他说，“有些事情，是男人的领域，自然该用男人的方式去解决。”

我对他这句表面上高大上实际上匪夷所思的话着实感到云山雾罩还装作若有所悟似的点点头。

“早点休息吧，明早带你去个地方。”

在他的吩咐下我只得乖乖回房休息。其实他一定不知道，我多希望就这么陪着他坐在沙发上，哪怕无话也好，能一起守到黎明，一起看第一缕晨曦划破黑暗的夜空，已经足够。

今天星期一，五点钟。

楚少年敲门，“起床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叼着洗舆间的备用牙刷满口泡沫的探出脑袋，“唔~唔~唔~”

他摇晃着手中的一套制服工装，“一会儿记得把这个换上。”

十分钟后。镜子前。

白色的雪纺荷叶花边衬衫，标配的黑色一字裙，里面的女人帅呆了，简直天生就是穿制服的料，肤白貌美大长腿，八颗小白牙齐刷刷地没毛病。只是吊起的马尾暂时没有蝴蝶结发网束起。

“怎么样？这身工装满意吗？”

不知打哪儿窜出来的自信，我脑抽的回了他一句，“怎么样？这身工装穿到这个人的身上满意吗？”

……

……

让你胡说八道，冷场了吧。

“先别高兴太早，一会儿当心弄脏了。”

塞给我几个面包片和一杯热牛奶，他还在不停地忙忙碌碌地整理着什么文件。

“你都不吃早餐吗？”突然间，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这对于一个时常经济负增长的我来说，实在是件稀罕事。

沉默ing。

我忍不住在想，难道这也是男人的领域，不能问不能说？

“不吃早餐对胃不好的，再忙也要吃一点嘛~”

我十分贤惠的给他送过去几片面包片，“一片土司而已，花不了你几分钟的，诺~”

他像看怪物似的瞅着那片面包，或许是被我真挚的表情打动，犹豫了下，终还是接了过去。

“走吧！”

边吃边换鞋，我也好奇，“去哪里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灰溜溜地跟在他后头出了别墅，才知，怪不得他说不好打车。

这富人区里的别墅弄的和皇家园林似的，警卫都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估摸着苍蝇在这里都能被列为稀有物种，因为根本飞不进来嘛~

刺目的朝阳，在走出别墅的那一刻起，便毫无预兆的泼洒成片。我赶忙挡住了眼帘，第一次，十分嫌恶那样明亮而温暖的光芒。

曾经以为朝阳能够卷走所有的阴霾，自这个早晨，它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原来朝阳，还能那般刺目，它强烈的辉光与我阴暗的心灵形成了再鲜明不过的对比，它让归来看透了自己本不该站在阳光下，那里不属于我……

车子很快使出了这片光彩熠熠的富人区，公路两边的风景飞快闪过。

我们各自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楚少年问：“你会唱歌吗？”

我清了清嗓子，说，“会跑掉版的。”

“跑调版的浪花一朵朵？”他冲我笑笑，“我听过。”

“啊。。。”

我的表情很是僵硬，为他那莫测而又诡异的一笑。

“唱吧~我听着。”

“不唱，怕你笑掉大牙。”

“那就说说你现在想什么吧！实话实说，说完了我给你唱歌听。”漆黑的眸子扫了我一眼，淡淡说道。

我十分没出息的为他这话心花怒放了一下下。

目光转落在车窗外飞闪而过的高大乔木，忽然想起了木兰白，想起那篇流过冬雪，漫过雨季的校园故事。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扉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话——木兰别枝无奈，只是不是当初少年！忽然间很是感慨，小时候，一直渴望着快快长大，长大后，又时常怀念着儿时的样子。在埋怨着别人面目全非的同时，也在不断唾弃着今日惯会伪装的自己。如同木兰白，他在失去一直默默陪在身边的女友时，是不是也会后悔，自己本不该执念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而去辜负……”

楚少年冷淡地打断了我的话，“你不是他，怎知他所思所想？”

“可是梦瑶对他有恩哪？长相漂亮，家世还好，简直一完美的宝姐姐。只可惜，这本书里把林妹妹的病安到了宝姐姐的身上，结果红颜薄命了。再者，木兰白若不是后悔了，怎会写出那么掏人心肺的故事？”

车子驶进了一处通往乡村的路口，四处的风景已经被方格阵似的水田所取代。

楚少年不给我唱歌，还饶有兴致地纠结着这个话题不放。

他说，“感情的世界是最自私的，容不下感动和将就。也许，有一天你也遇上了这么一个人，忽然明白，原来这人间，真的有那么一个措手不及的意外，让你非她不可。”

唔~楚少年认真说话的样子，像个煮心灵鸡汤的砖家。

“谁说我没有独一无二？只可惜，我的天下无双是世间罕有的谪仙上神，只能仰望，岂可亵玩焉？”

这个比喻不恰当。谪仙上神都是有超能力的，他能猜透凡人的心思，而我的那个上神，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像一团缥缈的雾，没准哪天风来了，就散了。

楚少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眉宇微蹙，终是没再说什么。

我在想，这个家伙真是狡猾，借用如此光怪陆离的表情故意不给我唱歌。

气氛再次陷入沉闷。

就在我十分感慨自己身俱话题终结者的异能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十分磁性的歌声，暖暖的，很，好听。

——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慢慢的趴在沙滩上，数着浪花一朵朵，你不要害怕，你不会寂寞，我会一直陪在你的左右，让你乐悠悠，日子一天一天过，我们会慢慢长大，我不管你懂不懂我在唱什么……

那是2009年听过的最好听的一首歌。

那是归来人生中，有关爱情最美的乐章。

——————————————

在一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篱笆院前，车子停了下来。

时间刚好六点半，拿过一整摞文件，我们下了车。

院子里一左一右共有两块菜园子，一个胖乎乎的老头正戴着硕大的草帽在地里除草。

见到楚少年也没吭声，倒是冲着我笑了笑。

将一摞子文件放到院子里的藤桌上，楚少年抬腕看了看时间，交代我说，“你在老爷子这里等一下，十分钟后，我会回来。”

他貌似已经养成了把我丢在一边的不良习惯……好在，我适应了~

于是爽快地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院子，除了两块绿幽幽的菜园，左侧的房屋前还有一架葡萄藤，上面挂满了翠绿翠绿的葡萄。

我十分费解当初曹丞相为什么要望梅止渴？如果是望葡萄，效果定会更好一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