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剑风一道道的化在空中,惨白的剑尖铮铮响着。
玉尘仿佛用尽了气力去习这剑法,一招一式气势压人,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憾人的压迫感中,却是有着一种无以察觉的悲怆。
天地间,如风雨肃杀。
芯遥和水月急急的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知道玉尘是将这满腹的无奈与心痛都发泄到了那剑法上。可是她的身子,怎么吃得消这剑法带给她的反噬?!
水月看在眼中,心中早已万分的急躁,银剑出鞘,就要上前去拦住玉尘。
谁料,一道白色的影子却瞬间闪到众人面前,一柄宝剑直直格住了玉尘的剑。
玉尘轻轻瞥了一眼来人,唇角一抹讥诮的笑容划过。
手中微微一使力,剑锋便直直逼向他。
玉尘眯着双眸,死死的看着他带了温和笑容的俊俏容颜,心中,是说不出的疼痛。
没有丝毫的言语,她手中的剑光一刻未停,容锦始终微笑着拆招。
但是这样下去却也不是办法,玉尘的剑势越加逼人,容锦得空深吸一口气,凝定了心神,扬手稍稍挡开玉尘的剑,左手便要扣上了玉尘的手腕。
玉尘亲咬水唇,倒退一步,一柄剑便就这样如电闪般,指住了容锦的心口!
所有的人都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殿下——”
容锦摆了摆手,没有理会众人,只是看着眼前那一脸平静的女子。
她倾城绝色的容颜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笑意。
温柔似水。
但是容锦却可以感觉的到阵阵刺骨的寒冷——玉尘,真的是生气了。
剑锋一点点的靠近容锦最柔软的皮肤,一点点的血迹慢慢渗出来——玉尘的力道把握的恰恰好。
“疼吗?”她轻声问他,嘴角噙笑,音色柔冷。
容锦淡淡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伤之我身,自然会疼。”
玉尘眨了眨眼,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浅吟:“可是,你疼得,也只是身上。”
言罢,她自嘲一笑,收回了剑,递还给怔住的芯遥。
容锦低头,右手抚上那微微有些刺痛的心口,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看着背对着他的玉尘。
“吩咐下去,谁也不准靠近这小院一步。”
“是。”芯遥和水月齐齐道,自己也退了这小院。
见众人都退了出去,玉尘扬起了头,这一眼,便看见天空中似有若无如丝般的白云。
在这蓝天之下以不可见的速度缓缓飘动着。
一排人字形的大雁飞过,整整齐齐的迁徙。
玉尘这才想起来,原来,已经快要入冬了啊。
自己来到南齐这里,也半月有余了罢……
“怎么,容锦,难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终究是不喜欢这般的无言以对,玉尘转身,笑问。
容锦抬眼望着玉尘,静静道:“玉尘,你应当知道,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玉尘望着天边浮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的可笑。
“真的是这样么?”她自言自语道。
忽又看着容锦,目光凌厉如剑风:“若真如你所说,那么,我要她连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消失。”
她紧紧的看着容锦,语速平稳的说出这句话。
容锦却怔了一下。
心思敏捷的玉尘捕捉到了他这刹那的犹豫,忽然就笑了。
不同于方才唇角浅笑,却是捂着唇,肆意的笑容。
肆意到,甚至有泪水打湿了脸颊……
“我说过,我绝对不会与另一个女子共侍一夫,也绝对不会帮别人养孩子。”她道。
即使知道她怀上他的孩子是在他与她认识之前,可是她还是无法接受,他与别的女人有染。
更让她无法的接受的却也不是这些。
而是——容锦刹那的犹豫。
为什么要犹豫?
不是说什么都听她的吗?
不是说只爱她一个人吗?
不是说只娶她这一个妻子吗?
“容锦,你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她大声问道,或许,这是她第一次这般的大声吧,不复往日的温柔,也没有如冰般的寒意。
只是,带了些笑意,带了些……
哭腔。
容锦的心猛地一颤,魅惑的桃花眼轻轻眨了眨。
却是强自冷静的展开了一个笑颜。
“玉尘,我爱你。”他说。
“但是,我也绝对不能杀了宓夙,以及她肚中的孩子。”
他的声音很平稳。
如波澜不惊的湖水般,连一丝纹样都不曾有。
玉尘止不住阵阵刺骨的寒冷袭上胸腔。
——她忽然轻咳了起来,怎么也止不住。
捂住唇的手绢,一点点的染上魅惑妖娆的红色。
“呵呵……”她看着那红色,吃吃笑着。
思考了良久,终是问出了那一句话:“容锦,我与宓夙,你,选谁?”
轻轻携了唇角那一丝妖娆,玉尘努力的平定了胸腔中翻天蹈海的腥味,兀自笑着对他道。
容锦白色的锦衣在清风的微微扬着,一如他平淡如水的笑容。
他看着玉尘,万年不变的温柔而魅惑的笑容:“宓夙虽然是宓家之女,但她已经怀了我的骨肉,我断然不可抛妻弃子……”他一句言语,轻淡如风。
却是像针一般,狠狠的扎在玉尘的心上。
“很好,很好。抛妻弃子……原来,在你心中,宓夙才是你的妻。容锦,你很好。”
几乎是咬着牙说这句话,玉尘紧紧的看着容锦,像是要将他的容貌永远刻在心中一般。
“容锦,遇上你,我没有后悔过。救你,我也不后悔。爱上你,我也不悔。”
“我说过,我已经将此生情爱倾注于你一人。容锦,你虽负我,我也不会对你如何。”
“你既然选择了宓夙,那么,我也就没有继续守在你身边的必要了。”
“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分道扬镳罢。”
她看着容锦,任凭泪水肆意模糊了双眼。
决绝的说着诀别的话语。
此情本应长相守
你若无情我便休。
不是不爱,不是不恋,只是……爱不起,恋不起。
这般的容锦,这般的让她眷恋一生,她怎么舍得放弃?
可是……木已成舟……他与另外一个女人,是她所无法接受的事实。
容锦微笑着点点头:“既如此,那么便按照你说的吧。我也决计不是强留于你。”
闻言,玉尘知,这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增悲痛罢了。
她眨了眨眼睛,唇边扬起了一个最美的笑容。
轻轻转过身去,决然离开。
容锦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那渐远的浅声低语:“容锦,是不是爱过了,便要知足了?”
是不是爱过,便以为得到了所有?
是不是爱过,便以为是天长地久?
是不是,以为,在一起了,便是永远?
是不是……
是不是……?
守在门外的芯遥和水月,正在小院外徘徊,抬头便见玉尘打开了门。
而后走了出来,又旋身轻轻的将门掩好。
转身面对芯遥与水月的时候,玉尘再也忍不住了。
蹲下了身子,任凭白色素纱落在青石板上,沾上泥土清香。
手指捂着唇,怎么也止不住的轻咳。
芯遥和水月讶然的对视一眼,却见玉尘越咳越厉害,怎么也收不住。
芯遥连忙走上去:“公主——你怎么了?!”
她的指缝间,不断的溢出那红的刺眼的液体,混着她眼中无意识的流淌出的泪水。
硬生生的挑断了芯遥与水月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公主——!”
两人惊呼一声,去扶起玉尘。
玉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从未有过的眩晕,从未有过的冰冷感觉。
只觉得那厚重而沉闷的空气压得自己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眼中的物镜,愈发的模糊。
恍惚看见芯遥与水月焦急的脸色。
模模糊糊道:“带我……离开……”
话音落,却已然晕了过去。
这样的伤情伤心,任她心里素质再好,一时间却也是难以接受。
芯遥与水月倒吸一口冷气。
方才小院中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公主竟然要他们带她离开?!
“先别管这么多了,公主既然这般吩咐,我们照做便是了。我先将公主送回残阳门,芯遥,你去找那个重阳小姐来,公主说过,重阳小姐会看医,关键时刻,便去唤她来。”
芯遥担心的看了一眼玉尘,点了点头。
她和水月都知道玉尘的事情,可是,即便知道她并非是真正的公主,她和水月却还是始终如一的守着玉尘。
况且,玉尘是青莲皇后的妹妹,她和水月,更是怠慢不得。
水月将玉尘轻轻打横抱起,叹了一口气,点足施了轻功便离开了这王府。
心中轻轻祈祷着:“公主,你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否则,水月即使是死,也无法原谅自己。”
玉尘在他的心中,已然同青莲皇后一般重要。
他怎么舍得看她受伤?怎么舍得……见她心殇至此……
紧闭着门的小院中,白衣男子在风中伫立,青丝飞扬了时光。
舞乱了这一场流年。
那个女子离开的这一句浅问,久久的回荡在他的胸腔。
他缓缓伸出一直负于身后的双手,修长的骨节交替着白色与红色。
她问他:“容锦,是不是爱过了,便要知足了?”
究竟,是不是呢?
他轻轻握住被自己捏的疼痛的手指,轻声道:“傻瓜啊,仅仅是爱过,我又怎么会知足?”
人呀,都是不会知足的啊。
爱过了,恋过了,幸福过了。
又怎么舍得放手……
又怎么舍得放你离开……
又怎么舍得……见你心殇泣血……
可是……唯有这般,才能让你安全吧……
玉尘……
你......会理解我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