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留不得!”我猛的抬起手来指着那胎儿,话一下便脱口而出。说完这话后我自己都被自己给怔住了,手抬在半空,久久未动。

这可是我的孩子啊,我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鬼胎与人胎不同,他如今也有两三个月大了,若是醒着,我说的话他是完全可以听得到的!

我是能透过肚皮看到自己体内那胎儿的情况的。那孩子双眼微眯,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眼里泛着泪光,却又是在笑。

他缩卷着娇小雪白的身躯,手握成拳,脸色苍白,双眉拧成疙瘩,就连胳膊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让人不自觉的产生怜悯之心。他还那么小,母体已经停止心跳与呼吸,他却仍然坚强的活着。

我蹙眉,微微把手放下,满是同情的看着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我这么对自己的孩子说,他定是会无比的伤心的。

“妈妈……我是小凤鬿,妈妈不要我了吗?妈妈,我做错了什么,妈妈别不要我好不好。妈妈,我好饿。”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没有光彩,抿着嘴,一副委屈样,像没有绿色装饰的春天,没有了往日的活力,教人看了心疼。

我的内心是无比的疼痛,特别悔恨自己说了那些话,看着他那一脸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竟是不自觉的想哭,摇头辩解道：“妈妈没有不要你,妈妈只是失去了生前的记忆。”

眼泪一下便夺眶而出,却是捂着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响来。

鬼魂会流眼泪吗?当然不会,但却是真切的感觉有液体从眼眶里流出,却是在还没有掉到地上的那一刻便汽化了。

小凤鬿却是没有哭出来,虽然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但都被他顽强的抹掉,只憋屈着小嘴,似不敢哭,又或是无法哭。

"记忆都在脑海里,回去便能忆起了。"男子拉起我的手,低着我肉身额处,语气冷淡地说道。

他的手是那么洁白无瑕,仿佛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般的纯净。那一对纤细又毫无杂质的手,微泛着冷意,似是没有温度一般,令人心寒。

他的前胸紧贴着我的后背,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他微弱的心跳。

心跳?

他……他是有心跳的!

这就说明,他会因为我的死而伤心,他与其他鬼物不同,他不会像常人认为的那般冷血无情,反倒是有感情的!

内心涌起一股喜悦的心情。我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向自己的肉身俯去。感觉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我回到自己体内。

记忆开始在脑中闪现,每一个片段,每一句深刻的话语,不一会便被我全记起来。

因为我并没有喝过什么孟婆汤,记忆是一直存在肉体脑海里的,所以只要魂魄回归,便能立马忆起所以记忆,并不会出现头痛现象。

我缓缓睁开眼,感觉身上都没有什么力气,整个人虚弱无比。嘴巴干渴得厉害,张开嘴,只能模糊的从喉咙里发出两声低沉地叫声:"泫,渴……"

我哀求般的看向他,却是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眼神勉强的表达出我如今对水急切的需求。

体内血液曾被凤泫吸取过,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完全吸干,我如今还能醒过来,说明他是有往我体内输血,但依旧不够。

体内那种迫切渴望水的感觉,是只有自己才能明白且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我使出吃奶的力去拉住他的衣料,开始剧烈的咳嗽。

如今,就连咳嗽,对我来说都是急需体力的,喉咙处生疼得厉害,使得我连话都难以说出,艰难发出的声音似牛的叫声一般,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躺好,我去给你倒。"凤泫扶着我的头,让我微微撑起的身子再次躺好,转手便走到圆木桌上给我倒了杯茶水。

他坐到床边,单手将我虚弱无力的身子扶起,我依靠在他的胸口上,张开干裂的双唇,小口小口的喝下他送往我嘴边的茶水。

味道很清淡,在这种对水迫切需求的情况下,我是无法分神去细细品尝的,就一个劲的往嘴里喝,往肚里吞。

茶水是凉的,只觉有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口中一直蔓延入胃,很舒服。

一杯当然是不够的,凤泫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拿着茶壶,不厌其烦的给我倒,给我喂,脸上倒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妈妈……饿,饿!"喝足了水,却饿瘪了肚,小凤鬿开始在我的肚子里产生"抗议"了,一脸憋屈的可怜样,吮吸着自己的小食指,呜咽着开口。

听他这么一说,我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确实是饿得不行,五脏六腑都跟着发出了抗议,"咕咕"直叫。

孩子最饿不得了,我是能感得到小凤鬿如今那种想哭却又不敢哭的心情的,那叫一个憋屈。瘪着个小嘴,眉头紧皱,眼泪早已是在眼眶里打着转,这次倒是没被他倔强的抹掉。

毕竟是个孩子,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他还哪能忍。

我微微抬起头看向凤泫,并未开口说话。因为我知道他是能感觉到我们母子俩有多饿的,他会带我们去吃东西,所以并不用我开口说些什么。

"自己坐好。"凤泫放开搂着我的手,我亦听话的离开他的怀抱。

他蹲到床边,让我把脚给他,随后一手扶着我的脚,一边为我穿鞋。

我略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还是喜悦。

凤泫乃贵为一界之主,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如今能有一丢丢的怜悯之心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我真是不敢相信他会情愿屈膝蹲在我的面前,为我穿鞋。

我一下便笑出了声,完全把肚饿这件事给抛于脑后,扶着他的肩膀,看他略有些生疏笨拙的给我系鞋带。

把鞋带绑成了个蝴蝶结,因为怕不够紧会松脱,特别用力的给我拉了两下。我一下笑一边提醒用不着拉那么紧。凤泫是个鬼,是一界之王,那手上的力气定是特别大的,若是把绳子给我拉断了,那还得了。

系好鞋带后,他便将我打横抱起,往门外走去。我却挣扎着要下地自己走,按凤泫那性格当然不同意,那是把我当宝了,连不舍我沾一粒灰尘。

我知道凤泫宠我,可我并不愿那样,我想自己走,想他扶着我走。

"夫君,你让我自己走好不好,我自己有脚,我能走路,别把我当孩子似的,我觉得别扭,真的。"我以哀求的语气对他说道,扯着他身上的衣料左右拽动,嘟着嘴撒娇般看着他。

"你都叫我夫君了,夫妻之间有何别扭!"凤泫说话的语气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眼里是一丝不快的愠怒。

他永远都是这般霸道强势的性格,对我也一样,有无尽的宠爱,也有霸道的无理。我对他的了解并不算很多,所以他对我而言还是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凤泫!我希望你像老公公搀扶老奶奶那样搀扶着我,不要你老是抱着我,行不?"我不甘就那么让他抱着我走,而且心里面也确实是那么希望的,蹙着眉头,直视着他深邃的双眸,像个不肯服输的孩子一般。

他没说话,但最终还是妥协的把我放下,一手搂着我的腰部,另一只手掌心摊开扶着我的手,那么普通的一个动作,丈夫搀扶着怀孕的老婆,可在他做起来,却仍旧感觉有些别扭。

他一言不发的扶着我走,眉心双眸之中都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似乎心事重重。

"凤泫?"我叫了他一声,他转过头来看我,在我脸颊处浅浅一吻,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有心事?"我并不是在以询问的语气问他,而是确定加以肯定,他那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肯定是有什么心事的。

"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吗?"他微微勾起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浅浅的笑,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我点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若同意晚上与为夫双修,你自然就会知晓。"凤泫脸上的笑意更重了,那根本就是在坏笑,环住我腰部的手竟是不听话的在我臀部游走。

"不正经!"我一把推开他,快步往前走去,整张脸都红了个透。我并未答应,也并没有拒绝他。

我知道,若是肉体结合双修,那是完全可以看到对方的内心深处的,我想对凤泫多一点了解,不想输于曾经的鬼母娘娘,那位叫漫尘的女子。

因为凤泫说过,漫尘早已魂魄俱灭,那是属于无法聚灵,甚至没有一丝魂魄残留的概念。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同意且能接受与凤泫在一起,那怕这是违背天命的。

若漫尘还有可能聚灵,那么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也不会接受与他在一起的,我不想做第三者,而且他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爱情结晶,我更是不可能同意。

但现在不一样,凤泫敢用誓咒证明自己是爱我的,而且小凤鬿没有妈妈,他叫我做妈妈,我是没有理由,亦不忍拒绝的。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