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章 千回百转,一梦难醒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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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会

沁羽本不打算参加宋先生的酒会,她一向喜欢独处,见到生人总觉得不自在,不如一个人发呆更觉时光易过。可宋先生邀请了全家,父母又欣然接受,而且明天一早父母便乘飞机飞往法国巴黎,她实在舍不得与父母在一起的最后时光,她想多陪陪母亲。

施航懂沁羽,亲自为沁羽挑了礼服,这场酒会权当为岳父岳母践行吧。如此,沁羽也就心安,不觉拘谨。

沁羽不喜化妆,不施脂粉的脸仍白皙得晶莹剔透,吹弹可破。眉眼处不经意的一抹愁容更添几分娇柔,让人心生怜惜。不薄不厚的长发柔顺细滑地伏在肩上,一动,便似波浪荡漾。与她轻柔飘逸的白丝裙摆遥相呼应,像一朵荡漾在湖面上的莲花,温婉,高洁。

沁羽挽着乐佩,施航陪伴在侧,当他们出现在宋先生的酒会现场,立刻引来钦羡不已的目光。

施施满目灿烂迎上来,问了乐佩和加俊好,又夸赞一番沁羽如此美艳动人,最后埋怨起哥哥来得有些晚。

施航不与施施多解释,倒是妹妹有如此兴致周旋,竟让人觉得好似女主人一般。他这个妹妹对任何人都比对沈家人热情周到。

宋屹池远远地看着沈家客人,沁羽的出现的确令他眼前一亮。比起那天初见,再相见,更觉此物只应天上有。

施施引着沈家人进入酒会现场,沈加俊和相识的人打招呼,乐佩陪着女儿,就连施航也不停地和相识的朋友握手问好。

施施端了两杯饮料给沁羽和乐佩,告诉她们酒会场地是她亲手布置的,她最满意的就是悬浮在泳池上方那一串串彩色霓虹,映着泳池碧静的水面,微风一荡,数不清的流光,分不清虚实。

沁羽也喜欢这道风景,虚虚实实,明明晃晃,满眼色彩,满眼璀璨。

宋先生的宅邸比沈家阔气,泳池连着草坪,假山喷泉,绿树花圃;林荫小径,紫藤缠绵。恰似人在画中,宛若天上人间。

沁羽满目美景,心静神怡。她慢慢四顾环视,竟与一双眼睛不期而遇。仅一秒,她想闪躲回避,可已经来不及,那双眼睛带着和煦的温暖迎面而来。沁羽局促,拉紧母亲乐佩的衣袖。

宋屹池就立在面前,沁羽不能视而不见。她向母亲引荐:“这位就是宋先生,那天就是他救了我。”

乐佩见过宋屹池,还是他把车让给了他们,才没耽误送沁羽去医院的时间。乐佩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道谢,此刻见面,乐佩自然要千谢万谢了。

“沈太太不必客气,邻里之间相互照应理所应当。”他的语气还是那么不疏不密。除了他的眼神,沁羽感觉不到任何亲近感。

宋屹池随手叫来服务生,递了两杯红酒在沁羽和乐佩面前。

乐佩接过红酒,笑容堆满嘴角。

沁羽伸手,却无意间与宋屹池的手相碰。沁羽一惊,慌乱中弄翻了酒杯。殷红的液体倾洒在沁羽的胸前,染红了一片。

宋屹池一脸尴尬,手足无措。乐佩赶紧掏出手帕轻拭酒渍,沁羽更是紧张得不得了,整个人都在发抖。好在施施及时过来,拉着沁羽去二楼盥洗间,不然沁羽真不知道该怎样收场。

施施拿了宋屹池的衬衫给沁羽,沁羽犹豫着要不要换上。

施施冷眼看着沁羽说:“除了他的衣服,这间房子里找不到任何女性的衣物,除非你不怕被人笑话,否则,只能穿它!”

沁羽怯怯地接过洗得一尘不染的白衬衫,衣服质地柔软,洗衣液的芳香扑鼻而来。她再看一眼施施,狠下心,拉开礼服的拉链。

换上衬衫的沁羽更显单薄,她裹紧松松垮垮的衬衫坐在沙发里,一截白皙的大腿裸在外面,像极了一个受到委屈的可人儿。

施施抱着沁羽换下的礼服走出房间,关门的瞬间,扭过脸告诉沁羽:“你最好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一会儿用人会把烘干的礼服送过来,到时候再出去见人。”

沁羽没得选择,穿成这样还能去哪儿呢?如果能够预知,她宁愿一个人待在家中。施施的冷漠让沁羽意冷心寒。从小到大,她一直视施施为好妹妹,可不管她如何尽心,施施总是不领情,拒她千里之外。就像此刻,施施告诫她不许乱走动,怕她丢了脸面。

偌大的房间,冷冷静静,凄凄凉凉。沁羽缩紧肩头,蜷在沙发里。身上棉质衬衫柔柔暖暖的。她竟然穿了陌生男子的衣服,虽然泛着洗衣液的味道,可这毕竟是男子的贴身衣物,如此亲近,犹如贴着他的身体。

除了施航,她没碰过别的男人。刚才的无意碰撞,竟让她慌张不已。那个宋先生的眼神似有魔力,让她心乱如麻。

靠着沙发,沁羽有些困意。恍惚中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摩擦着她的脚踝,她一惊,睁开眼,一只雪白的波斯猫正蜷缩在她的脚边,瞪着明净的眼珠望着她。

沁羽喜欢小动物,因为它们有灵性,又会用无辜的眼神瞧着你,让你不得不亲近,不得不怜爱。

沁羽露出温和的笑意,伸出手想要抱起它。

猫是种警惕性高的动物,它一下子跳下沙发,一溜烟地消失在另一扇半开的房门里。

沁羽有些不舍,起身去追,可猫的速度太快,已经寻不到猫的身影。

此时,沁羽置身于全新的房间,一个独立的小复式。她仍记得施施对她的警告,不要乱走动。是啊,到别人家做客,没有主人的允许,这样擅自乱闯的确不妥。沁羽想退出,可她却迈不出脚步。她看到的是南国红木雕刻的栏杆、猩红色的大地毯、垂悬在中央的水晶吊灯、薄如蝉翼的落地窗纱……一切的一切依稀熟悉,如梦似真。

有一股力量驱使着沁羽爬上楼梯,南国红木雕刻的栏杆在手里冰凉沁脾。每上一步,沁羽的脑海就会清晰地闪现出梦里的情境,一如眼前所见的真实。

沁羽一阵恍惚。梦中,她无数次来过这里,如今,她置身此地,究竟是梦着还是醒着?沁羽的脑袋隐隐作痛。

上了二楼,站在那个窗口,竟发现,窗口被一幅油画替代。油画的色彩狰狞繁杂,看不出具体形象,只是一片色彩斑斓。

所见之处,竟与梦境如此吻合。沁羽倒吸口凉气,胸闷悸动,手心和额头已是微汗涔涔。

沁羽慢慢转过身子,一道朱红色房门就在她的背后。房门紧闭,却有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沁羽知道,每次梦到这里,自己就会跌出梦境,看不到门里的任何景象。而今,她只要再前进几步,就可以推开那扇门,门里的一切就会一目了然。

沁羽紧张得无法呼吸,她握紧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门。裸露在外的大腿似有冷风吹袭,一阵冷森森。

一步,两步,三步……她伸出手,握住门锁,一转,锁开了。她屏住呼吸,用力一推……

突然,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迎面扑来,沁羽看不清,连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晕过去。

那只雪白的波斯猫轻盈地落在地上,扭头盯着昏死过去的沁羽,发出凄厉的哀叫声。

梦游

迷迷糊糊中,沁羽爬了起来,那扇门依旧紧闭着,像一道坚固的防线无法穿越。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没有了支持下去的勇气,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沁羽跌跌撞撞往回走,脚下无力,像踩着棉花。沁羽没站稳,险些摔倒,一只手扶住了窗台。窗台?这儿不是挂着一幅油画吗?她记得那幅油画的色彩灿烂得有些怪异,而此刻,窗外黑漆漆一片,什么颜色都看不见。

沁羽诧异,梦里,这儿的确是一扇窗,刚才看到的究竟是梦里还是现实?沁羽被分不清的虚实困扰,头越来越痛。

突然,一只玩偶娃娃破窗而入,碎裂的玻璃散落一地。沁羽一惊,捂住嘴巴,她看到娃娃的胸前插着把明晃晃的匕首,鲜血正不停地涌出。

沁羽大叫,歇斯底里。她拼命往楼下跑,脚下踏空,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急速下落。

“啊!救我!”

沁羽猛然睁开眼,又是梦!

沁羽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她的身体陷入,像躲进泡沫里。

“你醒了?”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沁羽慌忙撑起身子,看到宋屹池就坐在床边。

“你做噩梦了?”宋屹池拿着毛巾靠过来,想擦去沁羽额头上的汗水。

沁羽躲开,接过毛巾:“谢谢,我自己来。”

宋屹池由着沁羽,看她无力憔悴的样子。

“你怎么会晕倒?你看到了什么?”宋屹池小心翼翼地开口。她太虚弱,他不忍心问得生硬。

“一只猫,不,是一只娃娃,插着匕首的娃娃!”沁羽不确定看到的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可惊吓却是一样的,仍令她心有余悸。

宋屹池的眼里流泻出一抹怜惜,她一定经历了刻骨的惊吓,才会失去意识,才会虚弱得连呼吸都若隐若无。

当他发现晕倒在门边的沁羽,他以为她死了。他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把她抱回自己的卧室,守着她,直到她从梦境中惊醒。

“别怕,真的只是一只猫而已,它叫小白,很温驯,不会伤人。”宋屹池指了指椅子上那只雪白的波斯猫。小白看着它的主人,乖巧地叫了一声。

沁羽看了一眼小白,她确定扑向她的那团黑影就是它。沁羽本能地缩进被子里,害怕它再次扑向自己。

宋屹池扶沁羽躺下,拉好被子:“再睡一会儿,我会通知你的父母。”

沁羽陷入柔软的床里,浑身懒洋洋的,她真的很想再睡一会儿。

门外有脚步声,嘈杂、急促。

宋屹池漫不经心,依旧安静地坐在床边。

门被推开,率先进来的是施航。加俊、乐佩和施施跟在后面。

施航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沁羽,她的面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当沁羽看清是施航,她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向他伸出双臂,她需要他的怀抱和保护。

施航推开仍稳稳坐在床边的宋屹池,他不想有人阻碍他们,即使宋先生一番好意,可沁羽需要的永远是他的关怀和疼惜。

“是我不好,不该扔下你不管,我该死,我该死。”施航搂住沁羽,贴着她的耳垂碎碎念。

沁羽不怪施航,他的自责让她擅闯别人房间的行为显得荒谬无道理。如果她听了施施的告诫,就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她伏在施航的肩上,看了一眼一直冷眼在侧的施施。

施施眼里有抹幸灾乐祸。她为哥哥不值,沁羽除了容貌,其他条件都不可能成为一个理想的好妻子。尤其是她的病。

沁羽不敢再看施施,她的眼神那么直接,让沁羽有些惧怕。施施还是笑了笑说:“你每时每刻都需要人保护,我真担心哥哥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施航轻咳一声,提醒施施不要话太多。

施施没有收敛,继续说:“自己的身体不好,就应该克制自己,这不是在自己家,你会让宋先生很尴尬的,懂不懂?”

施施的话令现场的气氛有些凝结,这种意外谁也不可预知,施施显然把事情弄得很复杂。

“是我养的那只猫讨厌,吓到了沈小姐,对不起!”宋屹池率先打破尴尬气氛。这的确是事实,怪不得沁羽。

“不是猫!是娃娃,插了匕首的娃娃!”沁羽有些激动。一想到滴着血的娃娃,沁羽整个身体开始颤抖。

施航一惊,怎么又是娃娃?就连沈家父母都觉得不可思议,那只娃娃为何阴魂不散总缠着沁羽。

沁羽隐约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一声声,就盘绕在她耳边。她捂紧耳朵,可声音依旧隐隐传来。

沁羽非常激动,像被那个遥远而清晰的声音控制。她猛然推开施航,光着脚冲出卧室。

大家都惊呆了,施航第一个冲出去,接着是宋屹池。

沁羽终于站在南国红木雕刻的栏杆前,她仰视着楼梯拐角那幅色彩斑斓的油画,此刻她才看明白,那幅画画的是火。

只有沁羽能看懂画里的内容,那是一片熊熊火焰,把天空都烧了起来。

沁羽不假思索,直接上楼梯,她的脚步那样坚定,一步一步铿锵有力。

沁羽什么都不想,直接将画取了下来。画的后面果真是一扇窗,窗外漆黑一片。沁羽的眼睛落到窗台上,一个娃娃正静静地躺在那,身上的包装纸还没有卸下,像裹着一身银光。

这个娃娃的胸口没有插着匕首,看上去可爱、乖巧。沁羽慢慢伸出手,想要拾起它。可就在沁羽的手要碰到娃娃的一刻,身后的施施抢先一步夺过娃娃,厉声道:“这是我的,你不要乱动!”

沁羽茫然不知所措,这娃娃明明和家中的一模一样。

施施的举动令在场的人无不惊讶,这娃娃是她的?那插着匕首的娃娃难道是施施送的礼物?施航困惑了,想不到妹妹会送一份那样的礼物来诅咒沁羽,她对沁羽的怨恨到底有多深,又究竟为何呢?

“这娃娃本是一对的,一个送了沁羽做新婚礼物,这一个,是送给老板的。我知道老板每天要更换一幅画,所以把礼物藏在这儿,想给他一个惊喜而已。”

施施的解释听起来并无不妥,可沁羽意识里看到的又做何解释?

“你为什么送沁羽一个插着匕首的娃娃,如果是玩笑,这玩笑开得太重了!”施航抓起妹妹手中的娃娃就要扔出去。

施施一把抢回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送沁羽插着匕首的娃娃!”

“你还不肯承认,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施航逼近施施。她是他最亲的人,他不相信她有什么阴谋。

“我不去,没送就是没送,不要冤枉我!”施施急得差点掉眼泪。

施航又气又恨,妹妹的眼泪同样对他是一种威胁,他不能熟视无睹。

最后,施航拉起沁羽的手。不管这娃娃的出现是有意还是巧合,他都不愿继续留在这里。他知道沁羽也累了。

沁羽乖乖地跟在施航身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仍像一场梦,分不清真假。沁羽瞥了一眼宋屹池,他沉静地站立在那儿,不言不语,好像是个局外人。

乐佩和加俊不得不跟出来,宋先生的酒会不欢而散,他们都想不到自己女儿的病症会越来越严重。乐佩在加俊身边说:“我看还是取消明天的航班吧!我实在放心不下沁羽啊!”

加俊握紧乐佩的手:“我们不能陪她一辈子,有施航,沁羽不会有事。”

沁羽早早睡下,她已没有精力再陪父母,即使明天以后,父母身处大洋彼岸,今晚,她也要好好睡一觉。她太累了。

施航陪加俊聊得很晚,除了交代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最多的还是不放心沁羽。乐佩在一旁不停地掉眼泪,她后悔做决定去法国,万一女儿有什么闪失,她良心不安啊。

事已至此,再不放心也要放手了。孩子早晚要离开父母,他们必须接受。

那一晚,施航没有睡,一个人在书房坐到天亮。看着窗外微现的晨色,他知道,属于他的终将到来。

当施航走出书房,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刹,他被沁羽吓到了。他清楚地看见,沁羽握着匕首正一下一下刺入玩偶娃娃的心脏。

雨中蔷薇

雨季一到,终日绵绵阴雨,纷纷扰扰。

沁羽喜欢下雨,隔着窗子,外面的世界湿润得像裹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山间有薄雾环绕,若隐若现,庭院梧桐落下枯叶,被水一浸,剔透明净。开着窗,风里透着股清爽,凉凉得令人心怀舒畅。

这样的雨季,坐在窗前,发呆,沁羽可以坐一上午,什么都不想。眼里细雨纷飞,心无旁骛,宁静得只闻雨滴轻穿树叶时发出的莎莎声。一院子梧桐,声势浩大。

施航早出晚归,沁羽守着空宅,与寂寞为伴,却难得清闲。

近日,沁羽的梦越发频繁,昼夜昏昏沉沉,可总无睡意,睁着眼在床上折腾。沁羽乏了,干脆出去走走。

秋天的雨,有风就会冷冽,不如春雨温润恬静。沁羽披了件毛衫,撑着伞移步后院。出了铁门,草地湿漉漉,却也清新。羊儿躲在桑树下,彼此依靠,抵御秋天的凉意。

沁羽的裙角被雨水沾湿,凉凉地贴着她的皮肤。沁羽拎起裙摆,露出一截小腿,白皙得略显刺目。

到了分岔路,一边是通往山林,另一边是青石铺就的小径,尽头是宋先生的家,隐隐可见高耸的大门。

沁羽停下,青石小径两侧种植着蔷薇,一路上去,半残的蔷薇花在雨中微微颤抖,竟有些凄凄凉凉。

沁羽扔掉雨伞,随手拈下蔷薇花瓣,用毛衫的衣角兜住,湿漉漉的粉红欲滴。

沁羽一路走,一路采摘。不一会儿,衣角已经盛不住了。看着坠落在泥土里的花瓣,一阵心酸袭上心头,沁羽竟黯然泪下。

发呆中,头上似有东西遮住了雨丝,沁羽茫然抬头,看见宋屹池撑着伞为自己遮风避雨。

“这个季节淋雨可不是一件浪漫的事儿,你必须马上换一套干爽的衣服,小心着凉。”宋屹池俯着头,眼神专注而诚恳。

沁羽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湿透,被她扔掉的雨伞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的小径上,额前发丝上一滴雨水正慢慢滑落脸颊。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一股寒意侵袭而来。

宋屹池脱下外套,披在沁羽的肩上,顺势揽住她消瘦的肩膀:“你应该泡个热水澡。”

沁羽仰着头,接受着他的体贴,像多年挚友,无任何戒备。

宋屹池发现沁羽怀里兜着的蔷薇花瓣,会意的一笑:“蔷薇花瓣晒干后,可以泡茶,凝神静气。”

沁羽盯着花瓣,有些已经萎蔫:“落入泥土,可惜了,它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宋屹池发现沁羽眼角一闪而过的哀伤,不禁为她的怜悯之心动容。世间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人,竟近在眼前。

“世间万物都有其归宿,遵循自然,无须强求。”

沁羽抬眼,恰巧四目相对。仅一秒,沁羽便仓促收回目光,这眼神,令她没来由的一阵心跳。

宋屹池不再说话,引着沁羽朝自家走去。

宋屹池放好热水,又把沁羽采摘的蔷薇花瓣放入浴缸,拿了干爽的衣物、浴巾,调暗了灯光,然后,才带着沁羽来到浴室门前。

沁羽有些不好意思,在陌生人家里沐浴总觉得不妥,况且整栋房子似乎再无他人。孤男寡女,有违常理。

宋屹池不计较这些,再不换下湿衣服,寒气入体,非感冒不可。沁羽知道宋先生的好意,待他离开,沁羽才轻推房门走进浴室。浴缸里漂着蔷薇花瓣,雾气缭绕,清香怡人。他是个细心之人,沁羽在心里告诉自己。即使施航那么疼爱自己,有时也会忽略一些她本需要的东西。沁羽缓慢地褪下湿衣服,跨入浴缸,慢慢将身体浸入水里。

立刻,温暖袭遍全身,整个人也随之松散下来。

人一松散下来,就容易犯困。沁羽懒洋洋地躺在水里,周遭荡漾着蔷薇花瓣,香气缕缕,阵阵入脾。

头上的灯光散发着暖暖的光晕,像春日里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只需一秒,便进入梦乡。

宋屹池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本不吸烟,今天却异于往常,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拈在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燃尽的半截烟灰笔直而整齐。

宋屹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二楼,一眨不眨,专注且深沉。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带沁羽回家,仅仅是怕她感冒?当发现雨中孤单单的沁羽,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她保护,哪怕只为她撑一把伞。

如今,她就在他的家中,可她已是别人的妻子,这种关系,让他的保护显得多余且不合时宜。

灭了烟蒂,宋屹池拿起茶几上那只会模拟人声的玩偶娃娃。喜怒哀乐,只需操控。

那天沁羽被施航带走后,他留下施施,问她为什么要送他这样一只娃娃。施施红着脸说把自己的声音拷贝在了娃娃的系统里,只要他操控,娃娃就会发出她的声音,她只想让自己的声音陪着他。

施施的用意再明白不过,可他却不以为意,他的心里永远不会有施施的位置。

其实,那是一只被施了催眠术的娃娃,他没有揭穿,是想给施施留一点余地。当初聘请施施进画廊,他也是怀着私心,她是唯一可以接近施航且不会被施航有所防范的人。

他苦等了这些年,终于有了机会,而这机会他必须把握住,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施施喜欢他,可他的心却留在了过去,留在了那个他此生最爱的女人身上。

那天他郑重其事地告诫施施:不要把时间和心思花在他的身上,他不会和自己的员工有任何暧昧的关系。

施施憋红了脸,盯着他半天,直到眼眶水雾缭起,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他倔强、傲慢、冷漠,他的心又怎会轻易去喜欢一个人?爱上他和被他爱上都将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施施什么话都不用说,在眼泪流下的一瞬间,转身离去,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被拒绝后的无助和羞惭。也许从一开始她对他的心思就不够清晰,她仰慕他,敬重他,视他神一般的存在,可这些在他眼中不过是老板和雇员间最平淡的感情。他云淡风轻,连一个微笑都吝啬地要掩藏,想要得到他的心,简直难于上青天。

施施第一次体会到强大的挫败感,多年的骄傲一扫而光,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出尽洋相后急于找个躲避的地方,舔舐自己受伤的心。

可是,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接到施施的工作电话,她的声音和往常并无不同,听不出前一晚遭遇过的尴尬和伤痛。也许这是最好的,聪明的人才会知道如何掩饰好自己的伤口而做到淡定自若。

玩偶娃娃的目光澄净透彻,像黑色珍珠,凝聚所有的光亮。宋屹池有一刻的恍惚,这澄净的目光似曾相识,多年前,那个女孩拥有同样的目光,大而明净的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那眼眸深处流转出来的光亮和澄净。他无数次亲吻她的眼睛,告诉她,即使全世界都失去了光华,有她在,依然会照亮他的人生。

而今,他的人生在没有失去光华的世界里,却暗淡得像蒙上了一层轻纱,模模糊糊,看不透,也看不清。他多希望重遇这样一双眼眸,即使只是一只玩偶娃娃,他都觉得这世界的光亮还是那么的清新和透彻。

阳光就在头顶,洒下一片暖洋洋的光。

沁羽站在山顶空旷的草地上,一座西式洋楼依山崖而建,遗世而独立。

沁羽拾阶而上,似曾来过此地,一切熟悉又遥远。

门敞开着,沁羽迈步而入。南国红木雕刻的栏杆、猩红色的大地毯、垂悬在大堂中央的水晶吊灯、薄如蝉翼的落地窗纱……一一映入眼帘。

有人从楼上下来,带着和煦的微笑。

沁羽迎上去,却不认得此人。

那人不说话,拉着她上楼。

她想甩开那人的手,可他的手坚定有力,她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沁羽被带入一间房,那人一转身,便将她揽入怀里。沁羽慌促紧张,她心跳得厉害,呼吸困难。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唇压下来,她无处躲避,与他纠结在一起。

似乎过了很久,他的余味仍回绕在她的唇际,她怔愣地看着他。他微笑,笑容甜蜜温暖。

他捧着一只礼盒,在她面前打开。一条闪着璀璨光芒的钻石项链,闪闪烁烁,明明亮亮。他取出,为她戴上。他引着她来到镜子前,她不敢看,怕那光芒刺痛她的眼睛。

他单膝跪地,虔诚地将她的手捧在他的唇边,轻柔地印上唇印。他向她求婚。

“叮叮咚咚”一串悠扬的旋律由远及近,沁羽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躺在浴缸里。

没有项链,没有求婚男人,只有手机闪着蓝光独自吟唱。

沁羽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施航。

沁羽没接,也没挂断,随手将手机放回原位。

似被催眠

施航握着手机,表情凝重。窗外,雨下得有些急了,他的心也跟着焦急起来。

这个时间,他本应该在公司,若不是那只奇怪的娃娃一直盘绕心间,让他坐立不安,他是不会丢下公司的业务半途而返的。他很想弄清楚那只娃娃究竟隐藏着何等玄机。

施航一直没有机会找出那只娃娃,他知道一定是沁羽将它藏了起来。自从娃娃出现,沁羽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施航已经心力交瘁了。

施航找过施施,他怀疑施施在娃娃身上做了手脚,不然,沁羽是不会跟一个玩偶过意不去,一刀一刀那是何等仇怨难平?

施施一口咬定没有做任何手脚,沁羽一向喜欢娃娃,投其所好,这礼物并无不妥。

施航不相信妹妹,这么多年,施施一直不喜欢沁羽。如今沁羽成了她的嫂子,她心里一定耿耿于怀。

施施不否认自己讨厌沁羽,可哥哥执意至此,作为妹妹,她只能祝福自己的哥哥将来幸福。

施施义正词严,并无半点心虚。

施航无奈,任何猜测都只是一种假想。但施施的心结,施航不能不正视。这么多年,施施刻意疏远沈家人,在她的心里一直存在着一个疑问,沈加俊是否真的私吞了父母留给他们的遗产?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施航曾细致地研究过,但无凭无据,他不能怀疑一个对他有恩的人。

施施不一样,快人快语,心中藏不下事儿。每每面对沈加俊,施施的眼里总是带着一丝戒备和怨恨。施航担心如此下去,后果会不堪设想。

施施不回避这个话题,这是她一直坚信的。即使沈家对他们有恩,但恩和怨她不能不分清楚。

“你可以做沈家女婿,做沁羽的丈夫,但我也有查出真相的权利,你不能阻止我。”

施航默认了,有时,他缺乏的就是这种坚定。多年前,如果他能坚定地执着下去,或许真相早已浮出水面,但他犹豫了,彷徨了,甚至刻意躲避。他觉得,即使父母给他们留下了亿万家产,与现在的生活又有何异?

一阵风涌进来,夹着星星点点的雨。施航走到窗前,关好窗户。透过雨雾,还能清晰地看到大片草地和通往山间的小路。那扇铁门的侧门开着,被风吹得欲关欲合。施航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就走,急匆匆地,没有丝毫犹豫。

走得急,施航忘记带伞。出了铁门,身上的衣服已经淋湿。施航加快脚步。雨越下越大。

迎面,他看见了沁羽,也看见为沁羽撑伞的宋屹池。

三个人愣住。

雨急得让沁羽看不清施航的表情。

施航的脸沉郁得犹如这天气。他本能地握紧了拳头,直奔宋屹池而去。

沁羽终于看清施航,雨水挂满了他的脸,顺着下颌流进身体。他直视宋屹池,眼神怒而凛冽。

沁羽还没来得及开口,施航已经一把推开宋屹池。

急雨一下子倾泻下来,沁羽惊慌地缩紧肩头。施航没犹豫,脱下西装外套挡在沁羽的头上。

“施航,你别这样,宋先生是个好人。”沁羽有些急,她不想每次都令宋先生尴尬。

施航管不得这么多,只要对沁羽有企图的人,他都视为敌人。

“我还要感谢他送你回来,是不是?他搂着你,我可以当作没看见,是不是?”施航的情绪已经失控,他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呵斥沁羽。

沁羽瞬间红了脸,眼泪逼近眼眶,差一点就要流出。

“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这么大的雨,哪怕是对一个陌生人,我也会这么做,更何况,沈小姐是我的朋友。”宋屹池坦然地开口,语气更是淡定得不容一丝质疑。

施航怒视着他,宋屹池不躲不闪,还以更为坚定的眼神。

施航不屑地冷哼一声,揽着沁羽就走。

宋屹池撑着伞站在雨里,突然,他自嘲地笑笑,也许,他不应该带沁羽回家,也许,他搬来这儿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回到家,沁羽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任施航在门外如何道歉,沁羽充耳不闻。

施航一直守在门外,不离不弃。他担心沁羽,怕她噩梦醒来发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怕她神志不清时伤到自己。总之,施航一刻不敢离开,聆听着门里传来的任何动静。

半夜,施航倚在门边打盹。突然,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一惊,立刻凑到门边,竖起耳朵,听个真切。

声音细微且断断续续,施航的心紧紧地提着,生怕自己的呼吸淹没房里的声响。

一切又恢复平静,屋里一点动静也听不到。施航的神经紧绷起来,万一沁羽有意外,他如何向岳父岳母交代?想到这儿,施航再不能不行动了,他用身体猛然撞向房门。可房门并没上锁,他的力道大得出奇,这一撞,他整个身体顿失重心,跌跌撞撞冲了进去,险些摔倒。

卧室没开灯,借着从窗子飘进来的点点光亮,他没看到沁羽。他想去开床头灯,可脚下似有东西绊了一下,他俯下身,看个究竟,却发现沁羽就倒在脚下。

施航赶紧抱起沁羽,呼唤她的名字。沁羽就像死去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施航掐沁羽的人中,他已熟悉急救方法。沁羽每次昏厥,他都这么做。可这次,沁羽并没有醒。

施航将沁羽抱回床上,开了灯。沁羽就像熟睡的模样,呼吸均匀。

卧室一片狼藉,像被入室小偷洗劫后的情景。施航低头去看沁羽晕倒的地方,就在床边,地上还有沁羽的披肩。

施航走过去,拾起披肩,一个东西从披肩里滑落,掉在地上。

施航看得清楚,就是那只奇怪的娃娃,可那把匕首却不见踪影。

施航弯腰拾起娃娃,娃娃的身上已经千疮百孔,刀口处露出纤维,看上去,残破不堪。

施航翻来覆去研究着娃娃,究竟这娃娃有何秘密?

突然,施航触摸到娃娃背后一块硬硬的东西,翻过来一看,竟是一块类似扩音器的东西。原来,娃娃的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施航找到按钮,轻轻一按,娃娃真的说起话来:“杀了他!杀了他!……”

施航怔愣了一下,像进入某种梦境。

“铃……”一阵电话声响起。

施航像被人从梦中扔了出来,猛然清醒。他一下子将手里的娃娃扔了出去,难道这娃娃有某种魔力?

床头的座机电话依旧响个不停,施航赶紧过去接电话。

电话是乐佩打来的,法国那边� ��该是白天。

“沁羽是不是出事了?我心跳得厉害!”乐佩的声音传来。

“没有,她睡着了。”施航看了一眼昏睡中的沁羽。

“我就放心不下沁羽,你要好好照顾她啊!”

“知道了,你和爸放心好了。”

挂了电话,施航仍心不在焉。那只娃娃就在地上,他却再不敢去碰它。想着刚才那神奇的一瞬,就像进入另一个时空,那娃娃的身上究竟有何魔力?

难道?他被催眠了?

施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如果有人蓄意害沁羽,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积怨

沁羽是在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她昏睡了近十小时。

醒后的沁羽根本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她看施航的眼神依旧如往日一般信赖。昨天的不快,就像在她的记忆里剥离出去,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把施航锁在门外。

施航不逼迫沁羽回想,只要她醒过来还能冲他笑,还能记得他,这比什么都重要。

施航见沁羽没什么大碍,精神似乎好很多,他放不下公司的事情,安慰一番沁羽,便急忙赶去公司。在离开的时候,他悄悄地将那只娃娃收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施航驾车离开,在路上他与宋屹池的车擦身而过,两人透过车窗彼此看了一眼。宋屹池犀利的眼神令施航一阵心悸,那眼神带着琢磨不定的意味。

施航的车停在宋屹池画廊门前,海城最具艺术价值的绘画天才竟然是一个看似面无表情,冷酷淡漠的男人。施航实在不能理解。

一想到宋屹池,施航就莫名地感觉到一种潜在的紧迫感,这感觉来自宋屹池对沁羽的莫名关心。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男人接近沁羽。

施航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施施从画廊里走出来。施施来这里上班,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觉得施施学非所用,辜负了他对她的栽培。

施施打开车门上了车,刚一坐定就问:“急着找我什么事啊!”

施航从公文包里取出娃娃,递到施施面前。

施施记得这娃娃,全球限量版,有个好听的名字“姐妹花”,本来打算送沁羽一对,但这娃娃太可爱,她又记得宋屹池喜欢收藏娃娃,于是把自己的声音录进娃娃的系统,打算给宋屹池一个惊喜。

如今,可爱的娃娃千疮百孔,令施施大感意外。原来沁羽会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玩偶。

“已经坏了,还不扔掉?”施施接过娃娃,开窗想扔掉。

“别扔,这娃娃有玄机,被人施了催眠术。”施航立刻阻止。

施施愣了一下,收回手,细细打量眼前的娃娃。

“为什么要这样做?沁羽变成这样,你还不肯放过她?”施航心痛,每一字都说得艰难,

“你还是怀疑我?我说过,我没有!”施施有些气愤,被人冤枉,心里那口气始终不能纾解。

“爸妈死了,家也散了,你嫉妒沁羽比你幸福,你觉得沁羽拥有的一切本应该属于你,所以你要报复?”施航的眼色突然暗淡了下来,他不确定施施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他何尝不觉得老天是不公的啊!

施施冷哼一声:“我讨厌沁羽,但不代表我会害她,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这样做真的能找出沈加俊私吞爸妈财产的证据吗?”

施航愣了一下,但马上又追问施施:“你学过催眠,这怎么解释?”

“你也学过射击,难道开枪打死抢劫银行的劫匪是你吗?”

施航被问得哑口无言。

施施心疼哥哥,她伸手按在施航的手背上:“哥,沁羽是个病人,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我们常人所能理解的,如果,你心里还有爸妈,就应该找出真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沁羽,什么都不顾。”

施航抬起眼看着妹妹,他曾逼迫自己接受现实,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人要往前看,就算找出真相,他能做什么?逼沈加俊交出爸妈的财产?跟沈家恩断义绝?那沁羽怎么办?珍惜眼前人,他宁肯辜负爸妈,也不想为难沁羽。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也许爸妈也不想我们追究。”施航挪开自己的手,松了松领带。

“自欺欺人。”施施无奈地摇头,她一直记得自己姓施,是施振鸿的女儿:“你一直在怀疑,可为了沁羽,你接受他们的欺骗,你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爸妈泉下也不得安心啊!”

“别说了,你不懂。”施航焦虑地躲开施施的注视:“你应该感激沈伯伯对我们的恩情,而不是质疑。”

施施拿哥哥没办法,他太爱沁羽,爱得分不清是非黑白。

“下车……”施航的声音很冷。

施施推开车门,刚迈出脚又缩回来,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施航:“他当年是爸爸的律师,关于遗产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找他谈谈。”

施航犹豫半天,不情不愿地收下名片,他没看一眼,随手丢进抽屉。

下班之前,宋屹池回到画廊,径直走进画室。

施施像往常一样,冲了杯南山咖啡,端了进去,放在他的左手边,又顺带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调色板,没有说话,转身欲走。

“如果在这里工作让你感到尴尬的话……”他顿了顿,抬手端起杯子,凑到嘴边,没有喝,又放回原位:“我可以介绍你去朋友的公司,薪水不比这儿少。”

施施原地转身,盯着她,勾了勾嘴角,说:“如果你想辞退我,不需要任何理由。”

宋屹池抬眸,那双眼睛深黑得望不到尽头,他微微淡笑说:“不是我想辞退你,而是……”他望了一眼左手边的咖啡杯:“这杯咖啡的温度和浓度稍微淡了些。”

施施微怔,他一向不挑剔这些,而今,只因一杯咖啡便让他生出这般感慨,于她都是一个意外。

见施施表情木愣,宋屹池居然挑起一丝温婉的笑容:“我习惯之前你冲的每一杯咖啡,那是因为你心里充满了阳光和快乐。”

施施心里一紧,她的心理变化居然能反映在一杯咖啡里,让他看穿,着实是自己的疏忽。

“你是个好女孩,只是还没遇上一个合适你的人,请继续保持你的阳光和快乐,这是你无可替代的优点。”他的声线暖暖的,让她觉得心头一热。

她慢慢地露出笑意,一种释怀后的满足。

“出去工作吧!你很坚强。”他的尾音坚定而有力,带着一丝期盼。

施施眼里重燃了热情,如果没有今天的一番交谈,她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坚持多久。而今,她释然了,放下了,正如他说的,她还没有遇上那个对的人,她不该放弃未来一整片森林。

心情好了,连脚步的节奏都是轻快的,当施施迎着落日余晖洒下的一片橙黄走出画廊,她嗅到了空气中久违的清新爽快。

电话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笑意盈盈地接了起来。

“嗯,下班了,好,二十分钟后见,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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