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路追击（五）

铁穆尔蓦然毙命，倒没有对元军的逃跑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他没有死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的，不但帮不上什么忙，一应事务以示尊重的向他汇报一下，也耽误了不少时日。如今他既然不在了，大家只管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有多心者担心皇帝的死会影响军队的军心，从而造成军纪涣散、作战力低下。但只要看几眼他们在敌军的追击下的表现就知道了。这支残兵，已经不再是他们当初打下中原这片花花江山的蒙古勇士们了。他们早就已经被敌人的炮火吓破了胆。双方还不曾短兵相接，他们便夹紧了马肚子拼命狂奔，生怕敌军又猛的给自己几枪几炮。如此怯弱的军队，当然更不用说什么军心士气了。

好在他们虽然在逃，但好似对方并不能追得更近，让他们亦心理小小的得意了一下：“你们这些平原上的懒汉，要论马上功夫，怎么比得上我们大漠上的勇士。追，让你们去追，看你们什么时候能追到我们。”

这个时候他们不好再称汉人为软蛋熊包了，因为此刻他们逃跑的模样，并不比汉人高明到哪里去。大家都不说，可心里都有数，这可能是他们最为丢人的一次了，不但没有正儿八经的和人家打几仗，就连逃跑都逃得如此的狼狈。

铁穆尔没有将皇位传给自己，答赖麻八赖小小的有些失望。但如今军中无主，铁穆尔又将江山托付给了自己的儿子海山了，答剌麻八赖想了一会便想通了。海山如今年纪正小，自然有许多事情要依仗自己。这皇位在自己手上和在自己手上又有什么分别呢，自己倒乐得倒这个掌握实权的太上皇得了。

因此这一路上逃过来，答剌麻八剌出奇的没有再喝酒了，兢兢业业的督促着大军保持着逃路的秩序，好在大家如今都是六神无主，正需要一个站出来领导他们的人，倒没有人对他的越祖代疱有什么异议。

刚才那一仗，虽然死伤了几百名先锋部队，但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山西，眼看又过了大河，视野中的绿意渐渐被黄土所取代，天地间多了些萧杀和苍凉之意。

已经壮大到了四五万之众的蒙古溃兵，也不由松了口气，再往前走，便是自己的地头了，只要接近了大漠，便如同龙游大海、虎啸山林一般，他们似乎又找到了当年驰骋草原和大漠间的意气风发，手中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缰绳，信马由缰地漫步起来。他们久违了这大漠的风沙、凄冷的风月，他们似乎又找到了当年金戈铁马、激情飞扬的豪情。

遥远的天边似乎又听到了那讨大的呜呜轰鸣声和滚滚的黑烟，走在最后面的士兵赶紧下了马，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不由一个个哑然失笑，这么多天的逃亡，几乎让他们都变成神经质了，稍有点风吹草动便紧张不己。如今弄明白了不过虚惊一场，不由得又放松了心情，难得的舒缓起身子，脚下也慢了下来。

而在他们前进方向的某个山坳里，骑在摩托车上的吕秀成却露出了得意的笑意，他无比鄙夷地看了一眼蒙古人前来的方向，忽的一声便就油门踩到了底，摩托车瞬间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消失不见，一路上惊起了许多百姓们不自觉的抬头张望一眼。

吕秀成这次感到自己确实亏大了，送上门给丁伟送了三千匹骏马，他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痛，三千匹骏马啊，那可是他一半的家底了。要是没有了这些马匹，他们还怎么去追杀蒙古骑兵，沙场立功、报深仇血恨？眼看着方志远、丁伟等人都是一个集团军的总司令了，要说自己没有些想法，那简直是自欺欺人。

或许是喝了点酒，丁伟显得有些得意忘形，居然将刚刚送到手的又经过改进了的二十辆摩托车和汽车拿出来显摆，终于让他逮住了敲丁伟一笔的机会，一口气便要走了二十辆摩托车。

至于那些汽车，他声明先暂时寄存在丁伟这里，等蒙古人过了身，他再来取，言语之间，好象那些已经全部是自己的东西了。

丁伟不给？那他不但三千匹马不给，配合他们去追击蒙军余寇他也不干，就算是皇命不行。吕秀成觉得自己很在理：“我的好马都给了你，你再不给我点车什么的，我拿什么去追击人家，难道就凭两条腿去和人家比跑步？打官司？跑到皇上那里也不怕，大家可都是要打蒙元兵的，皇上就算再怎么偏心也不能这样吧。”

那一刻，丁伟的酒意醒了大半，要说自己一直在市井中打混，有些市侩那也属正常，什么时候吕秀成也变得如此市侩了？他一边痛责自己的喝酒误事，一边不情不愿地按吕秀成的意思分了一半车给他。自己则领着已经发展到了三万余人的部队，又接收了已经改编好的三万筑路大军，直接从马邑出发，往北向哈剌和林去了。

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丁伟感到，修路还是比修城墙有效得多。在战场上只能杀死有数的敌人，而通过修路和筑城堡却可以让敌人失去其生存的根基。

谁说修路筑成不可以建功立业？若不是我们修路筑城做得好，怎么可能那么快的将吕宋的人民融合到大中华的家庭中来。自己手下也有几十个吕宋本地兵，他们的表现好象也不赖吧。

其实我国历史上还是颇有几个想有作为的君主想扫清北方的祸患的，但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成功。因为我们从南边温暖的地方过去，大军还没有动，就得准备数年的国库库存以充作军需物质，经常军队还在半路，敌人已经消失不见，自己却消耗了不少人力物力。我们如今将城堡，将军队直接驻在他眼皮底下，通过四通八达的公路网将蒙古部落圈入我们的战车战马范围内，试问他们如何再有能力南下劫掠？

但是作为曾经同住一屋、同睡一张床、同吃一锅饭的好兄弟，丁伟还是卖了一个很大的人情给吕秀成：“前面可有更好的更好的战马在等着你，你要知道吃亏是福的道理。我收了你的战马那是帮你，要不你怎么可以让你的兄弟换上更好的马匹，甚至还有汗血宝马？”

吕秀成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只听说蒋汉昆那小子入了大漠，之后便没有了消息，难道他竟成了大漠里的土财主了？”

丁伟只含笑不语，气得吕秀成抓起鞭子就要抽他，却被丁伟一闪身，马鞭抽了个空。许多在全国各地发展的兄弟们的给养和信息传递都是靠丁伟以小商贩的身份送到的。自然他知道的信息比谁都多。因此他虽然恼怒丁伟这小子不和自己说实在话，也只得作罢，眼看天色将晚，又仔细地问了下去蒋汉昆处的方向和路途，便骑上摩托车就要走。

丁伟只是心疼地看着吕秀成将这辆摩托车折腾了一个下午，终于让他学会了如何驾驶，只怕这小子，马上便会到蒋汉昆那里去显摆去吧，至于剩下的九辆，他丁伟敢不自己送上门去。

似乎有了先知先觉一般，蒋汉昆此时也正驻立在山头上张望，眼见如同旋风一般驶近自己的吕秀成，他没有丝毫的羡慕和惊异，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你个小子，这么多年了还象以前那样风风火火的，还爱显摆。这么多年了，总算又看到你了，你倒是年纪不小了，脾性还是什么都没有变。”让吕秀成好一阵郁闷。

“蒋大哥，你是大哥呢，按说小弟应该尊你为先，但如今皇上已经任命我当了这西征军的总司令了，因此也只好委屈你作我的副手了，大哥不会不帮小弟吧。”吕秀成说话的时候，内心略有些不自然，那可是大家一直敬重的大哥，让自己做主帅却让大哥做副的，是不委屈了大哥？”

蒋汉昆仍如以前一般的波澜不惊：“范大人和皇上还是会知人善任啊，若不是被蒙古人追杀得紧，我也不会去投军，可尽管如此，我还是狠不下心去杀人。说我心软也罢工，说我妇人之仁也罢，可杀人的活儿确实不是我干得了的。你就安心的做吧，放心，做大哥的不会拖你的后腿的。”旋即又转变了一脸期待的神色，“你大哥如今在这沙漠中种树已经上了瘾，你说皇上会不会答应让我做了这沙漠省的省长？”

吕秀成一听就立即变了脸色：“大哥你就想摞挑子？那可不行，这些都是你带出来的兵，各个族的人都有，我怎么使唤得动他们？你要是想去种树，等把蒙古人赶到了西边，你自己去和皇上去说。”眼看周围再无他人，又矮下身子，奇怪地问，“大哥，种树那么简单的活儿子，真有那么好玩？”

“你呀，就知道好玩，，如今可算是一军主帅了呢。”蒋汉昆忍不住又把他当作了当年的那个冒失小鬼，嗔怪道，“我蒋汉昆如今活了四十年，近年来才想到，只要把握好开发和保护的力度，我们同样可以将沙漠建设得如同江南一般富饶美丽。”

蒋汉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一脸的向往之情，好象他已经看到了大漠处处绿意盎然的景致。

吕秀成不相信真有蒋汉昆说的那么好，但随着蒋汉昆慢慢的深和大漠，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还是当初那片不毛之地的沙丘吗？眼看着道路两旁如今已是绿树成荫，河沟纵横，吕秀成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似乎真的到了江南了，只空气中吹来略有些干燥的风，才让他感到这才是大漠深处。

他看着穿着各异的百姓们穿行于树林和耕地之间，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满足的笑意，他怀疑，过惯了这种生活的人，是不是还会愿意回到濡毛饮血的放牧生活。都说上兵伐谋，又岂止兵者大计，乃是国之大计也。

转念间他又想到自己此行的责任，马上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人们过惯了安逸的生活，他们还会愿意去打仗吗？”

“你错了，”蒋汉昆一脸严肃地，“正因为人们享受过这种安逸的生活，因此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这个时候，不管是任何人如果胆敢破坏他们的美好生活，不需要动人的口号，他们会自动的拿起武器，奋勇争先的去保护自己的家园的。”

蒋汉昆带领的各族族人们用自己的行动验证了他的话。一听说蒙古兵马上就要过来从他们这里经过，所有的男丁均自发地组织了起来，汇聚在蒋汉昆的身边纷纷要求参战。但蒋汉昆坚持：独子不当兵，家有幼儿老母的不当兵，父子兄弟同报名的，只取一人入伍。尽管如此，他们也挑选取了蒙古族、西夏族、汉人等共计一千余名战兵。

元军的先锋队渐渐靠近，终于进入了视野中，吕秀成只一声令下，几十门抄小路送过来的火炮立时将几百人的先锋队轰倒了一大片，还没等吕秀成下令进行第二次轰击，蒋汉昆的弟兄们早已抡着大刀长枪冲了上去。

已经变得无比疲惫，正享受难得的轻松的元兵们显然没有做足准备，他们只在倾刻间就被炸昏了头。等他们明白过来，大刀长枪已经到了他们的眼前，不需要言语的交流，他们自发的两三个人围住一个元兵，也是转眼间的工夫，几百人的先锋队又被砍翻在地。

不少的元兵们终于发现了攻击他们的队伍中，也有自己的同族，他们露出十分不解的神色，十分不甘地问道：“大家同为蒙古人，为何要苦苦的自相残杀？”

“不管是谁，谁也不能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追击他们的人给出了惊人一致的答案。

元兵们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眼神中似有不甘的神色，那一刻，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等他们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