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把内心的猛虎关进笼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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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放出猛虎的权利,但谁能轻松收服,并接受它带来的一切后果呢?

乘坐一位女性友人的车,过程令我十分不安。

并非是因为车技太烂路况惊险,而是这一路我始终听着她的各种大声呼喝和咒骂:“王八蛋!会不会开车?!”“横穿马路,你丫纯粹找死!”“傻X!”

不,千万不要以为这位朋友天性粗俗。事实上,平日里的她是十足矜持优雅的淑女,别说脏话,连大声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因此才令人匪夷所思。

她似乎也发现了我的惊讶,悻悻地解释:“不怪我,实在是这帮不守交通规则的太气人了!一时忍不住,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现在很多司机都是这样,平时文质彬彬,只要一开上车,那股邪火就压也压不住,不知道为什么!”

我点头表示理解,却忍不住想起此前在欧洲见过的交通情况。

无论司机多么急,只要有行人过马路,永远都是车让人。当然,行人也十分遵守交通法则,绝对没有擅闯的情况发生,更不会产生叫骂。

最温馨的一幕发生在琉森湖畔,一只鸽子忽然飞到了一辆奔驰车前,开车的老人踩下刹车。等到鸽子一蹦一蹦地过了马路,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老人半无奈半幽默地冲我们回以一个耸肩微笑,才启动车子开走。

在每个人的心中都饲养着一头名为“语言暴力”的猛虎,它会轻易地摧毁信赖、尊重和平等的心态。比起行动的暴力,这头猛虎伤人的方式不同,痛苦却不遑多让。

平日里,我们用修养和道德,自我约束成一座牢笼,死死囚禁着它。

然而总有些情绪会成为炸弹,你无法摸准爆炸的时间。可那一瞬总会到来,瞳孔紧缩,笼门破碎,猛虎咆哮,随即是不死不休的厮杀。

你终于惊恐地发现,局面已经无法控制。

近年来以微博为首的网络阵地,渐渐成了新闻的集散地。写下知心话的人越来越少,即使偶有感悟,也大多是“希望别人看到的自己”而已。

无休止的谩骂与讥讽存在于每一条略有人气的微博下,无论政治、娱乐、军事、民生、经济……所有的话题都会有人蹦出来嗤之以鼻甚至人身攻击。明明惬意的一天,在看到哪怕一条此类的留言后,心情状态便会瞬间变得低落甚至愤怒。

无论草根还是名人,即使拥有强韧的心脏,再懂得自我暗示与情绪调节,再反复告诫自己要“宽容”、“理解”,久在负面能量之中,难免开始麻木和厌倦。

其实这些“网络暴力”的源头,未必个个粗俗不堪。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很多还是拥有社会地位的得体人士——学校的老师,医院的大夫,儒雅的学者,高分的学子,甚至某位斯文害羞的美女……

为何在打开网络页面的一瞬间,他们口不择言,咄咄逼人,尽情啃噬着他人的平静与快乐。

某天一位男同事说起他在网上看到的八卦。一位名人由于说错话,被网民围攻,不但被骂到狗血喷头,甚至连作品和家人也被一并粗口问候。

那位男同事讲得笑声不断,又吐槽:“这人居然还敢还嘴,一会儿上网看我骂不死他!”

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他还嘴你就要骂他?”

他理直气壮:“他是公众人物,就该被消费,当然看得不爽就要骂!”

我问:“那他如果骂你呢?”他梗着脖子:“他敢!做人要有涵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停了停,又问:“如果你昨晚写的那篇新闻稿被读者骂‘像屎一样’,或者你儿子被骂‘废物’,你会怎样?”

他一愣,猛地瞪起眼睛,气息咻咻——“我跟他拼命!”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着难以释怀的七情六欲,无论一个人多么有文化、有教养、有地位、有风度,也会在无休止的语言暴力中产生“我跟他拼命”的一时冲动。只需一点点“设身处地”就可以理解宽容的事情,却很少有人可以做到。

这个世界上真正修炼到不嗔不喜的高人毕竟少之又少,大多数人仍然挣不脱负能量所带来的情绪变化:伤感、愤怒、仇恨……而勾起这些情绪的,极大一部分来自口舌之争。

人们在批评或攻击他人的时候,总是信手拈来,图一时痛快。然而在遭遇到同样的打击后,却会心存怨怼,觉得对方“真不会说话”!

语言冲突,很容易生成“严以律人,宽以待己”的不良做法。

国外曾推出过一辑关于“语言暴力”的公益广告,从每个人的嘴里伸出巨大的拳头,狠狠击打在别人的脸上,画面十分有冲击力。

一声讽刺,一句羞辱,如同虎啸声声,发泄出的不仅仅是对世事的不满,生活的压抑,隐藏的自卑,更多的是对于境况的不堪忍受,对于现状的无力改变,只能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还要掩耳盗铃: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痛快痛快而已——反正不会有人知道是我!

以为“看不见”的猛虎并不会有人窥其真容,却忘了看不见的猛虎依然是猛虎,依然有着锋利的爪牙,凶残的本性,并导致血肉模糊的结局。

虎虽不见,伤亦铸成。

父母羞辱孩子:“朽木不可雕也!你将来考不上大学,卖土豆都没人要!”他们想的是:“反正自己的孩子,想教训就教训,说几句有什么大不了,家丑也不会外扬。”

有一位母亲曾在我劝阻她不要挖苦女儿的时候,手一挥,大声说:“我又没有用脏话骂她,只是在教育她!要是连这个也不能承受,怎么走上社会!”

语言暴力当然不仅仅是“脏话”,在“硬暴力”和“软暴力”的区分中。硬暴力指的是前文的“爆粗”,是人身攻击层面。软暴力则是不使用脏话,用文质彬彬的挖苦、讽刺、鄙夷来羞辱对方。这种暴力可怕的地方不仅仅在于伤害对方,而是连“行凶者”都不曾觉察,笼门已开,放虎出山。

马尔克斯的《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中有处闲笔:“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几位屠户,是不是屠宰卖肉的营生会掩盖某些人嗜杀的本质。他们反驳道:‘我们宰牛的时候,都不敢看它的眼睛。’其中一位告诉我,他不敢吃自己宰的牲畜的肉。另一个人说,他不忍心下手杀掉他熟悉的母牛,特别是在喝过它的奶之后。我提醒他们,维卡里奥兄弟就屠宰自家养的猪,他们非常熟悉那些猪,还给它们起了名字。‘那倒不假。’其中一个屠夫回答说,‘不过您该知道,他们给猪起的不是人的名字,而是花的名字。’”

装饰性的攻击语言,依然有着残忍本质,刀刀见肉;掩耳盗铃的伤害,止不住被伤者心头涌出的汩汩鲜血与漫长的痛苦。

一位朋友最近突然与相恋多年的男友分手,我们追问原因,她的答案是,那位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秀的男生居然是位不折不扣的“毒舌先生”。

她多吃了两口饭,男生会不耐烦地说:“比猪还能吃,你见谁家女朋友比男朋友都肥的?”

她给自己和母亲都买了打折的衣服,男生冷笑,“你们全家真是抠儿到一起去了。”她为讨男友欢心,穿了一条颜色鲜亮的裙子,男生看见她却哈哈大笑,“你还以为自己十八岁吗?穿得像个调色板!”

纵然男友对她不差,她也忍无可忍,终于提出分手。

她说:我不能想象自己的下半生这样生活,每天被迫接受难听的话语,犹在地狱。

少有哪位语言施暴者可以体会到“被害者”的心情。而当他们面临语言暴力的时候,却也深受其害。这往往又是蝴蝶效应,一个语言暴力者感染周围的人,形成片状语言暴力——我们常常可以见到这样的情况,一间办公室里,一个人嘴巴坏,其他人也都会热衷于对某件事物发表刻薄看法,导致其他人评价“那个部门的人嘴巴最损”。亲人之间更容易彼此影响,父母言辞不谨慎,孩子也容易在自己的群体中惹下口舌官司。

凡事开口前三思而后行,不放任自己的情绪,按捺住冲动。多设身处地想想,自己一时痛快后,对方会是怎样的心情。

愤慨焦灼时,想想前文中写到的那只琉森湖畔的鸽子与老司机。纵然前路紧急,压力不堪,暂停一步又何妨,不吼不叫,不急不恼,不口吐妄言,不失去理智,单单微笑就好。

善言暖心,恶语似刀。

实在想说,不如考虑换一种表达方式。把“你这个废物”换成“我看到了你的努力,只是可能还没有找到准确的目标。”

把“这件事简直被你彻底搞砸了”换成“或者我们可以想一些更好的解决办法?”把“吃软饭的”“没文化”“肥婆”,换成:“如果做一些自己擅长的事情会更好。”“要不要我推荐几本书给你看?”“你长得挺有福气的。”

……

长此以往,那只猛虎终会渐渐平静。

虎虽能出笼伤人,亦可轻嗅蔷薇,成为无害的温顺大猫。

究其原因,无非把驯虎的原则用于驯服语言。

理解、沟通、体谅、安抚、平和。

不再随意开启笼门——除非你清楚知道,虎无伤人意,人有伏虎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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