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三十章 了因师太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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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峰举起手中的匕首,便朝丁金丘的胸口直刺下去。

忽听到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我道天下恶毒之人不过沈轻云那贼子一人,而今看来却也未必,可耻呀可耻!可悲呀可悲!……”

屋内众人一听,顿时吃了一惊。

怎地窗下有人居然都没有察觉?屋外留守的那些个人都干什么去了?

王公正当下历喝一声道:“何方妖人,胡言乱语些什么?”

“妖人?我看王老爷子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妖人!”说话间,一个头带斗笠、粗布烂衫、手拄竹竿的老妇人缓缓的自门外摸索着走了进来。

这老婆子竟然是个瞎子。

老妇人的身边还有一个蓝衫青年,此人一手扶着老妇人,一手持剑,步履矫健,一看就知道是个武林高手。

众人虽然猜不透这两个人的来历,但是华山掌门沈轻云的名头在江湖之上何等响亮,可他在这老妇人口中竟成了贼子,王老爷子更成了妖人,想必这老妇人也不是好惹的。

众人面面相觑,王老爷子正要发怒,却忽然发现门外留守的壮汉早已躺了一地,一众人等早已被眼前的这二人制服。

王公正已经明白这二人的手段了,他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王公正笑道:“想必二位也不会是无名之辈吧,何不报上名来?”

王公正话音刚落,丁金丘便失声叫道:“兰妹?是你吗兰妹?”

众人听得此言,都觉得很诧异,难道丁金丘竟和这个瞎老婆子相识?

丁峰已经悄悄的站起身来,溜到了墙角,他正要翻窗跳出,却被蓝衫青年狠狠的瞪了一眼。

丁峰的双腿顿时软了下来,再也抬不起来。

老妇人怒道:“我还以为我们风流倜傥的丁大少爷早就忘记了我这个表妹,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来?”

丁金丘苦笑道:“表妹说笑了……”

老妇人道:“说笑?我哪里说笑了?你不是一门心思的去讨好那个妖女吗?你是早请示晚汇报,巴巴的陪了人家好几年……你……你……哼……”

丁金丘道:“我……表妹……你……”

老妇人道:“那些年,你可曾多望过我一眼?要不是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坏人!我又怎么会嫁个沈轻云那个王八蛋,我怎么会被他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我……都怪你……都怪你!”

老妇人说着说着竟然大哭起来,手中的竹杖在地上敲的“梆梆”直响。

众人发现地上的几块青砖竟然被这老妇人用竹杖敲碎了,不禁愕然。

丁金丘连连赔笑道:“怪我!怪我!我听说表妹……”

老妇人不等丁金丘把话说完,便又大喊大叫起来:“你就盼着我早死!你就盼着我早死!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跟那个妖女双宿双栖了是不是?你……你……你……”

蓝衫汉子连忙扶住老妇人,轻声道:“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

老妇人一把摔开蓝衫汉子的手道:“气坏了更好!你不是早就想气死我吗?我气死了,你便可以去认沈轻云那个贼人做父亲了是不是?是不是?……”

蓝衫汉子垂首道:“孩儿不敢!”

丁金丘一脸愕然,望着蓝衫汉子道:“你是杨帆?”

蓝衫汉子垂首道:“是!”,说话间,一个闪身便来到丁金丘的身边。众人还没搞清楚他要做什么,丁金丘浑身上下几十处穴道便已经被他解开。

玄寂道长见杨帆视众人为无物,立刻亮出手中的利剑,可他朝众人瞅了瞅,见众人都无动于衷,便没有做声,连忙把剑又收了回去。

“太岳三剑”里面玄寂的寿命必定最长,因为胆大的人都是不会长命的,这个道理玄寂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王公正听到“杨帆”这个名字,心头也是一震。

如今江湖上的后起之秀,有四个人的名头最响,那便是忠义伯府的小孟尝赵岳,南宫世家的长公子南宫恪,无量山庄少庄主赵玄,还有华山派大弟子杨帆。

赵岳交友广阔,颇有领袖之风;南宫恪少年成名,武功深不可测;赵玄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但只要是去过无量山庄的人,无不对他赞不绝口。

而这杨帆出身最为低微,可是据传此人武功在这四人之中当数第一。

杨帆本是华山掌门沈轻云的嫡传弟子,可是杨帆的武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竟然远远高于沈轻云。

王公正不敢大意,生怕一不留神,阴沟里翻船,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杨帆解开丁金丘的穴道之后,便回首望着一干人等,道:“尔等行如此卑鄙无耻的勾当,传扬出去,就不怕江湖同道笑话吗?”

王老爷子干咳两声,没有接话。

杨帆又看着丁峰道:“亏你还想做神雕山庄的庄主,你就不怕将来到了阴曹地府,无颜面对神雕山庄的列祖列宗吗?”

丁峰浑身一直抖个不停,哪里听的到杨帆的话。

这时杜三娘却从一旁闪身而出,道:“吆!小兄弟,可莫说这么难听的话,我们可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呀……”

说话间,杜三娘已经扭动着腰肢,朝杨帆走了过去。

众人看着杜三娘颤动的酥胸,生怕她一不留神,把胸前两座小山给甩了出去。

杨帆微微的皱了皱眉,杜三娘的芊芊玉手已经搭在了杨帆的肩膀之上。

杨帆正要伸手把杜三娘的手推开,谁知杜三娘身子一软,便朝杨帆身上贴了过去,杨帆的手正好推在杜三娘的酥胸上。

杨帆顿时双颊通红,把手缩了回去。杜三娘媚笑道:“小兄弟想吃老娘的豆腐吗?”说完便“格格”的笑个不停。

王公正一众人等也开始奸笑起来,他们知道有好戏看了。

一旁的老妇人看不见眼前的情景,不知道众人何故发笑。

丁金丘却是看的一清二楚,但他一个大老爷们却也不知道该跟杨帆说些什么。

杨帆正自窘迫,却听的老妇人在一旁怒吼道:“帆儿快快动手杀了这个妖人!莫叫她污了老娘的耳朵!”

杜三娘的身子已经贴在了杨帆的身上,她似乎一下子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杨帆甚至已经听到了杜三年的心跳声和娇喘声。

就在杨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杜三娘突然手腕一翻,扣住了杨帆的脉搏。

刘一星、司徒空的双剑已经出手,玄寂道长也一剑朝老妇人招呼过去,丁峰的箭再次射出,直取丁金丘的咽喉。

杨帆的手腕已经被杜三娘抓住了,丁金丘的穴道刚刚解开,身体还未活动开来,老妇人的双眼已瞎……

看来这三人今日是难逃一劫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门外又是一声清啸,一人厉声喝道:“着!”,屋内顿时稀里哗啦响成一片,众人手中的兵器随即落了一地。

就连丁峰刚刚射出的那支利箭,也被人用一枚暗器打中,斜斜的落在一边。

众人大吃一惊,不知道屋外又来了多少武林高手,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瘦瘦小小、步履蹒跚的老人缓缓的走了进来。

众人还在探头张望,可这老人身后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刚刚众人只听得一声历喝,手中的兵刃便全部被人用暗器打掉,这暗器又准又狠,难道是这个瘦老头一人所发?

王公正仔细的端详了老头好几眼,猛然惊醒,心口也“咚咚”的跳个不停,他轻声问道:“不知前辈可是姓唐?”

老头一听哈哈大笑,笑声中气充沛,绵绵不绝。众人又是一惊,刚刚这老头一招便打掉了众人手中的兵器,这已经叫人匪夷所思了,如今看来,这老人的内力也是十分的惊人。

老头道:“老夫唐鳌!不知铁面判官有何指教呀?”

这次众人彻底惊呆了。这老头子竟然是四川唐门的掌门人,大慈悲手唐鳌!

王公正已经拜倒在地,口中不停喊道:“晚辈不敢!晚辈不敢……”

唐鳌冷笑一声,淡淡道:“你们都滚吧……”

杨帆惊道:“不能放他们走!”

谁知丁金丘却道:“让他们去吧……”

杨帆惊疑不定,瞅了瞅他的母亲,老妇人一言不发,杨帆缓缓让开了道来。

于是王公正便滚了,滚的很快。

玄寂道长、刘一星、司徒空、杜三娘也滚了,滚的比王公正还快。

丁峰滚的没有这些人快,因为他早就从窗口跳了出去,一溜烟的消失了。

丁金丘明明看到丁峰跳出窗口,却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唐鳌见众人都离去了,对着丁金丘点了点头,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跟你爹一个脾气!”

丁金丘赔笑道:“让舅舅见笑了……”

唐鳌哈哈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神雕山庄能有今日威名,你功不可没!别人不知道,舅舅却是知道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做武林世家的掌门,绝非易事。

有多大的权力,就需要多大的担当。

大多数人只看到权力,却忽视了光环背后的责任。

唐鳌和丁金丘沉默了,也许他们之间的交流,语言已经显得多余。

老妇人听到丁金丘叫出一声“舅舅”,浑身便开始颤抖了,她泣声喊道:“三叔……”

唐鳌闻声,回头一看,立刻怔住了,道:“你是唐兰?兰丫头?……”

唐兰已经哭成了个泪人,手中竹杖“梆”的一声倒在地上,她顺势便拜了下去。

唐鳌上前一步,扶住唐兰道:“你……你……你还活着?”

唐兰喜极而泣道:“活着!活着!……”

唐鳌回头望了望丁金丘,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丁金丘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唐兰道:“此事说来话长……”

杨帆知道,母亲这一句“说来话长”,那后面的话可不是一般的长。

杨帆道:“母亲,我看我们还是先找到丁岩,办了婚事再说吧……

唐兰一听,顿时回过神来,道:“是是是,我倒把这件大事给忘记了。”

唐鳌道:“不错不错!婚事为大……”

丁金丘道:“岩儿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我先给你们安排地方歇息……”

唐兰道:“我们帮你……”

不等唐兰把话说完,唐鳌立刻插话道:“神雕山庄内部的事情,外人不好插手,你不用管我们,先去把外面的局面稳住再说!”

唐兰急道:“刚才那帮宵小之辈恐怕还会来捣乱,表哥……”

丁金丘笑道:“我神雕山庄磐石般的基业,又岂是区区几个鼠辈所能撼动?表妹就放心吧……”

说话间,丁金丘又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武林世家之雄主气概。

唐鳌微微一笑道:“那你快去吧!”

唐兰此时才明白唐鳌的用意,自嘲一笑道:“表哥说的是,小妹便在此地静候大哥的佳音了。”说话间,适才泼妇摸样尽去,倒也显出一丝温柔。

丁金丘朝众人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神雕山庄内外,欢喜依旧。

丁金丘刚刚离开丁招财的小院,便看到了丁岩,丁岩身后是一群手持利刃的庄客,庄客身后跟着一帮须发灰白的垂垂老者,都是丁姓长辈族人,在神雕山庄的地位都很高。

这些人看到丁金丘,顿时身子一震,呆在当地,不敢妄动。

丁岩见到丁金丘,面色顿时大变,立刻伏身跪了下去,垂首道:“孩儿听说父亲被人暗算,立刻赶来救驾……”

丁金丘皱眉道:“哦?你听谁说的?”

丁岩忽然发觉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漏洞百出,面上顿时惊骇已极,手足已经颤抖起来。

丁金丘面无表情,缓缓转过身去,道:“起来吧!”

丁岩道:“我……孩儿……”,丁岩已经语无伦次,大汗淋漓。他实在没有想到,丁金丘还会这样对自己。

丁金丘道:“你还有事?”

丁岩急道:“没有!我……孩儿……孩儿……”

丁金丘抬头望着人群中一个老者问道:“丁安,拜堂的礼仪都准备好了没有?”

丁安推开众人上前行礼道:“还有一些仪式没有准备妥当。”

丁金丘道:“那你们还愣这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准备?”

众人如临大赦,磕头如捣蒜,叩首完毕一哄而起,垂首退步离去。

丁岩跟着众人,叩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却未离去。

丁金丘等众人离去之后,道:“你见我还活着,是不是很失望?”

丁岩道:“孩儿不敢!”

丁金丘笑道:“这些长辈很久都没有过问庄中事务了,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他们全部找来,恐怕花了不少功夫吧?”

丁岩道:“他们是丁峰找来的!”

丁岩的话倒是很出乎丁金丘的意料,不过他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丁峰能收买丁招财,自然能收买这些人。可这些人又怎么会跟丁岩在一起呢?

丁金丘想彻底搞清楚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再不搞清楚,神雕山庄百年基业恐怕真要毁于一旦了。

丁金丘不想让唐鳌等人见到丁岩,随即领着丁岩离开了。

丁金丘不经前院,带着丁岩绕道来到了丁氏祠堂之中。这是丁金丘今天第二次来到这里,虽然事隔不过一两个时辰,在他看来却恍如隔世。

丁岩紧跟在丁金丘的身后,面色十分的凝重。

祠堂一如既往的宁静,偌大的一个祠堂,好似一个沉睡的英雄。这里承载了神雕山庄太多的荣耀。

荣耀背后的悲哀呢?

丁金丘背着双手,凝视着神几上的牌位,也不说话。

他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想丁远山的英雄往事?

是不是在想那个宁他魂牵梦绕的恋人?

是不是在想柏羽现在去了哪里?

还是在想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几个儿子?

丁岩到也很沉得住气,他一进殿内便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偶尔会悄悄的抬起头,瞅瞅丁金丘背上的伤口,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

在丁金丘面前,丁岩永远是一个既孝顺又听话的好孩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丁金丘忽然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丁岩垂首道:“爹爹没有问,孩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丁金丘道:“你刚刚见过丁峰?”

丁岩道:“没有!”

丁金丘没有接话,他在等,等丁岩把话说完。

丁岩继续道:“我见到了财爷爷!”

丁金丘道:“哦?”

丁岩道:“财爷爷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丁金丘道:“他怎么说?”

丁金丘道:“丁峰叫丁宝扮作我的摸样,偷袭爹爹,得手以后再放走丁宝,然后丁峰便可以带着众人去找我了……”

丁金丘冷笑道:“算的很周密!”

丁岩道:“财爷爷不忍心,就去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丁金丘道:“你财爷爷呢?”

丁岩道:“死了。”

丁金丘道:“死了?”

丁岩道:“财爷爷说,叫我快去救你,他没有脸再见你,我刚离开房屋,财爷爷就一头撞到了墙上……”

丁金丘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丁招财一定也有很多痛苦。他了解丁招财的为人,如果不是丁招财,他也不会贸然走进丁峰设计的圈套。

丁岩好似已经看出了丁金丘的心思,他继续道:“财爷爷的孙子在外面欠了不少赌债,他还在王公正的手里……”

丁金丘道:“果然是王公正!”

祠堂内又陷入了静寂。

丁金丘叹了口气,道:“你去吧……”

丁岩道:“孩儿还有一件事情想请父亲帮忙!”

丁金丘道:“何事?”

丁岩道:“想借父亲的一样东西用一下。”

丁金丘道:“你想借什么?”

丁岩道:“父亲的人头!”

丁岩说的很平静,态度也很诚恳。

丁金丘没有说话,他的胸口已经开始起伏,呼吸也变得很沉重了。

丁金丘道:“这样的话你都说的出口?”

丁岩道:“如今神雕山庄内外都是忠义伯府的人,王老爷子已经把这里控制起来了,我们只有投靠他们……”

丁金丘道:“你不配做丁家的子孙!”

丁岩道:“做不做丁家的子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做死人!”

丁金丘道:“有了我的脑袋,你就不必做死人了?”

丁岩道:“王公正之所以拉拢丁峰来对付你,就是因为丁峰愿意听他们的话……”

丁金丘道:“哦?”

丁岩道:“但丁峰并不是最听话的人!”

丁金丘道:“你才是?”

丁岩道:“我不仅很听话,而且会办事!”

丁金丘一怔,随即狂笑道:“你今天倒是变得很自信了……”

丁岩道:“孩儿也该自信一会了。”

丁金丘再也按耐不住,暴喝一声,须发皆张,怒道:“那你还不动手,还在等什么?”

说话间,丁金丘反手一掌,便朝丁岩的脑门上拍去。

丁岩似乎早已料到丁金丘的这一掌,身子一闪,便已退到殿外。

丁金丘暴喝一声,提气追了出去,可刚刚抬起步子,便“腾”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丁金丘挣扎几下,竟然无法站起,只见他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浑身竟然使不出半分力气。

丁岩又缓缓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蹑手蹑脚,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关切的问道:“爹爹,你还好吧?”

丁金丘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来,他不停的咳嗽着,颤声道:“你……你……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毒了?”

丁岩笑道:“爹爹好大的忘性,我的奶奶,你的母亲,原本就是四川唐门的大小姐。四川唐门的毒药并不比他们的暗器差……”

丁金丘道:“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丁岩道:“刚刚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丁宝的一举一动,其实我都了如指掌……”

丁金丘道:“哦?”

丁岩道:“丁宝本不愿去行刺于你,不过我告诉他,为了揭开丁峰的阴谋,他必须去!”

丁金丘道:“于是你在丁宝的匕首上下了毒?”

丁岩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爹爹!”

丁金丘已经闭上了眼睛。

丁岩显得很得意,道:“我知道丁峰肯定杀不死你,丁宝也一定不忍心下重手,不过我擦在丁宝刀上的毒药,却是无药可解的,但如果不是你动怒用功,毒药恐怕也不会发作的这么快……”

丁金丘黯然呆了半晌,神色已变得十分惨淡,他已经明白丁岩刚刚为什么要说那么话,原来不过是想激怒自己而已。

丁金丘惨笑道:“没想到列祖列宗辛辛苦苦一手创建的神雕山庄,就这样毁在了我的手中……”

丁岩大笑道:“你错了!”

丁金丘道:“我错啦?”

丁岩道:“神雕山庄到了我的手里,肯定会变得更好,我会让神雕山庄成为天下第一大帮!”

丁金丘笑了,苦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丁岩也笑了,大笑。道:“不错!就是因为你的懦弱无能,处处不敢与人争强,才让神雕山庄的威名一日不如一日,你对得起神雕山庄的列祖列宗吗?”

丁金丘道:“我命不久矣,却还有一事不明?”

丁岩道:“你还有什么事情不明白?”

丁金丘道:“我不明白,我一生行善,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畜生?”

丁岩在冷笑,他的脸已经气的扭曲变形。

丁金丘浑身的肌肉已经慢慢的僵硬,面目之上也渐渐泛起黑紫之色,口中喃喃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

丁金丘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变成轻轻的叹息,像一阵风一样,一会便无影无踪了。

一代武林大豪,竟这样死在了亲生儿子的手中,就算神雕山庄的光环再大,恐怕也遮掩不了如此的丑恶。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丁岩才从门口探身爬了过去,食指放在丁金丘的鼻孔上轻轻一探,确定老人再无呼吸之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只见丁金丘双睛凸出,殿内神幔轻晃,丁岩耳中不知何故,竟然隐约的嗡嗡作响。

丁岩机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掌心已经渗出冷汗。

丁岩慢慢站起身来,用脚尖挑了一下老人的尸身,忽见老人眼睛一翻,丁岩吓的“哇”的一声大叫,浑身颤抖,牙齿打颤,“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一边磕头一边喊道:“儿子该死!儿子该死!请爹爹饶命!请爹爹饶命……”

可喊了半天,丁金丘却一点反应没有,丁岩偷偷抬头望去,丁金丘还是一动不动,只不过是怒目圆睁,不肯闭眼罢了。

丁岩自嘲一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气道:“死都死了,还来吓我!”说完,再不看老人尸身一眼,起身奔出祠堂,径直朝外院跑去。

神雕山庄的迎宾大殿上,宾客云集,大家正焦急的等待着丁金丘出来主持婚礼。

便在这时,一个头缠白巾、身着黑衣的年轻人缓缓的从内堂垂首走了出来,众人一看,赫然竟是新郎官丁岩。

众人见丁岩面色黯然,双目红肿,犹有泪痕未干,都不禁大是骇异,不知道这丁岩唱的是哪一出。

丁岩身后跟着一群垂垂老朽,一个个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群豪正自惊诧,却听丁岩沉声道:“家门不幸,家父刚刚遭黑衣社贼人暗算,重伤不愈,已然仙去……”说话间,语声已经哽咽,似乎是悲伤过度难以自制。

群豪闻得此言,十个之中便有九个不敢相信,却见丁岩身后的老者一齐点头,不住抹泪。

这些人个个都是神雕山庄的前辈族人,想必不会撒谎。众人这才悚然大惊,齐声喊出口来,大厅之内顿时乱哄哄的嚷成一片。

这时窗外一人一手负背,一手扶须,笑道:“看来,丁岩并未食言……二公子,还不过去安慰一下你大哥?”说话之人,竟是铁面判官王公正王老爷子。

丁峰闻言,立刻快步跑到厅中,扶住丁岩便大哭起来。

丁岩见丁峰突然出现,正自惊诧,丁峰指了指窗外的王公正。丁岩立刻明白其中奥妙,二人随即心照不宣,一齐抱头痛哭,场面十分的悲伤动人。

原来王公正等人被唐鳌赶出丁招财的小院之后,便去对付竹林中的柏羽。

可没有想到,林中小屋里还有一个不知来历的黑衣人,最后救了柏羽一命。

王公正等人眼见柏羽三人离去,气恼不已,正自着急,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应对,却有一个丁峰的心腹庄客跑到竹林小屋报告,说有人在祠堂之内发现丁金丘的尸体。

王公正等人大喜,随即离开竹林,想借机发难,制住丁岩,扶丁峰坐上神雕山庄庄主之位。

偏巧此时,一个叫丁安的人找到了王公正,二人避开众人,一阵耳语。

然后王公正便带着众人来到了大厅。

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丁安和王公正达成的协议往下发展,王公正觉得很满意。

看着众人痛彻心扉的哭喊场面,王公正觉得现在除了赶紧找个地方喝上几杯以外,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做了。

红绸撤下,换上白纱,贺客变为吊客,贺仪变为奠仪。

神雕山庄一下子便沉寂在悲伤之中,可是,这里面又有几个真正悲伤的人呢?

柏羽离开小屋以后,便没有再见朱尽忠和黑衣人的身影,这二人犹如鬼魅一般,来无踪去无影。

柏羽不相信丁金丘就这样死了,他想他至少应该去看看丁金丘的尸体。

神雕山庄内外依然喜气洋洋,来来往往的宾客和仆役并不认识柏羽,所以柏羽一路上走的倒也挺顺利。

柏羽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忽然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于是他便加快了脚步。

柏羽乱寻了一阵,没有什么发现,这时,柏羽看到很多人都向祠堂方向赶去,于是,他也跟了过去。

然后,柏羽就看到了丁金丘的尸体。柏羽的心开始抽搐。

柏羽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尤其是其中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的议论,他说,丁金丘是被一个黑衣人杀死的,那个黑衣人用的是一条长鞭,自己亲眼所见。

老人的话一出口,众人便都开始点头,并咬牙切齿的请求老人出面,召集众人复仇。

柏羽这时才知道,这个老人是丁远山的胞弟,神雕山庄丁氏的族长。

柏羽再不迟疑,他决定去找归德侯朱顺天。立刻就去。

柏羽已经断定,朱顺天和黑衣社必定有莫大的关系。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心软。

柏羽离开神雕山庄的时候,神雕山庄内的红绸都已经换成了白布,喜气全无,只有悲伤。

柏羽随手在马厩里牵了一匹上等的好马,也不管背后庄客的叫骂,自顾打马疾驰而去。

又是一个烈日当头的正午,柏羽终于看到了归德府城的大门。

进城的大道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有挑夫,有小贩,有走乡串户的郎中,有席地而坐的算命先生,还有蹦蹦跳跳穿梭于行人过客之间的乡间小娃,甚至还有一群游手好闲的无赖……

这些人的生活平凡而快乐,没有仇恨,没有杀戮,就像头顶的阳光一样。

柏羽看着这些朴实的,在阳光照耀下发着亮光的脸,心里忽然一阵战栗。

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矗立于残阳下,闹市中,大道边,紧身衣,黑斗篷,手臂环抱,一脸茫然,一腔仇恨的年轻人。

柏羽的心揪的更紧了。

自从遇到赵妙儿以后,柏羽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鬼影,好多鬼影。柏羽感觉一阵眩晕,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柏羽又想起了赵妙儿,他只有想到赵秒儿的时候内心才会得到安宁和快乐,他多么希望自己能马上见到她……

朱顺天是不是黑衣社幕后的黑手?

自己的母亲是不是真的死在黑衣社的手中?

这些问题忽然间又从柏羽的大脑中冒了出来。

柏羽的头又开始痛,痛的要命!

柏羽忽然很羡慕眼前这些无忧无虑的平凡人。柏羽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得竟然有些痴了。

柏羽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但是比心情更沉重的是他的步子,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

在这一瞬间,柏羽决定什么都不再想了,他目前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尽快找个饭馆,大吃一顿。

根本不用找,在柏羽抬头的瞬间,他便看到了一条布幡子,幡子下面就是一个小面摊。

柏羽想都不想,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可就在柏羽刚刚迈开步子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的衣衫被人拉住了。

柏羽轻轻的回过头,然后他的心便跳到了嗓子眼上。

柏羽看到了赵妙儿,赵妙儿身后跟着一个笑眯眯的老头,赫然竟是灰眼神鹰郑七。

柏羽忽然间就完全忘记了饥饿,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柏羽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他的心却已经开花了。

赵妙儿的气色看上去很好,显然她的伤已无大碍了。

赵妙儿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她只是紧紧的拉着柏羽的手,脸上露出两个红红的小酒窝,让人一看非迷个半死不可。

郑七很识趣,他已经大步朝前走去,走向不远处一家客栈。

柏羽和赵妙手拉着手,慢慢的跟了上去,他们的眼中似乎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

交谈中柏羽得知,赵秒是被郑七的一个好友治好的,那个人叫巧人张。巧人张不仅会治病,据说还会捏泥人!至于其他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柏羽觉得,兴许巧人张应该改名叫做神人张。

柏羽决定,只要有机会,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巧人张。

酒菜很快便上了上来,相当丰盛。

郑七一直都没有机会说上话,不过他也很忙,忙的没时间说话。不一会功夫,桌上的菜已经被郑七吃去大半,一壶酒也快见底了。

从赵妙儿的口中,柏羽得知,郑七来归德府也是去找朱顺天的,但却不是报仇,到底为什么,郑七没说,他只是用笑来回答柏羽的问话。

柏羽没有追问,郑七开始问了。

郑七道:“柏公子到归德府来做什么?”

柏羽很坦率,因为他记得白衣恩公说过,郑七是柏天罡的老朋友。

最主要的是郑七救了赵妙儿的命。

柏羽直言不讳的道:“我来找朱顺天报仇!”

郑七听到柏羽的话以后差点蹦了起来,他的惊疑程度不亚于从鸡蛋了吃到了一根骨头,郑七急忙问道:“你要找朱顺天报仇?报什么仇?”

柏羽淡淡道:“杀母大仇!”

郑七的眼睛已经瞪圆了,道:“朱顺天杀了你的母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郑七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柏羽没想到郑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看上去比郑七还惊疑。那样子不是在鸡蛋里吃到了石头,而是吃到了铁块。

郑七见柏羽不信,便又重复了一遍,道:“朱顺天绝对不可能是你的杀母仇人!”

柏羽解释道:“至少朱顺天跟黑衣社是脱不了干系的!”

郑七笑了,大笑,笑的牙都差点掉了下来,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柏羽没有说话,他已经有些糊涂了。他不知道郑七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到底有什么依据。

郑七没有解释,他只是继续言之凿凿的道:“朱顺天跟黑衣社一定没有任何关系!”

柏羽什么话都不说,低着头大口的吃菜,大口的喝酒。柏羽已经用行动告诉郑七,我不反驳你,完全是不想跟你翻脸,给你留点面子罢了。

郑七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如果你实在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了因师太!”

柏羽放下手中的碗筷,皱眉道:“了因师太?”

郑七的神色变得很严肃,道:“不错,此地出城向北十里,有个静慈庵,庵中有一位了因师太,她知道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情……”

柏羽想继续问下去,可是郑七已经开始大口大口的喝酒,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了。

柏羽已经慢慢的站起身来,拉着赵妙往外走去。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柏羽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胃口再吃任何东西了。

这时,郑七又说了一句话:“你去找朱顺天之前,一定要先去见一见这位了因师太。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三年前,柏羽� ��开母亲去找赵无极报仇之前,杜先生也跟他说过同样的一句话,柏羽不太相信,但是,后来他真的后悔了。

今天,郑七的话能不能相信呢?

这个郑七跟朱顺天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柏羽忽然有些犹豫起来,但他还是准备迈开步子,离开这个地方,但赵妙却拉住了他。

赵妙儿道:“无论如何,都该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吧。”

柏羽很听话,立刻转身回来坐下吃饭。

赵妙儿道:“既然七爷有吩咐,我们便先去见见了因师太也无妨。等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柏羽没有说话,赵妙笑了笑继续道:“此地是朱顺天的地盘,恐怕他的耳目无处不在,你们先吃饭,我去雇辆马车,一会出城会方便些……”

郑七已经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赵妙儿身上确实有一种叫人不得不爱慕的魅力。

赵妙儿已经出去了很长时间,但却始终没有回来,柏羽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柏羽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放下手中碗筷,一把抓起放在桌边的蛇灵软剑,纵身便朝门外掠去。

郑七也跟着站了起来。

柏羽只说了一句话:“我会先去见了因师太,谢过郑七爷搭救妙儿之恩,就此别过!”

话音未落,柏羽已经冲出了客栈。郑七并没有跟出去,他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只要柏羽见到了了因师太,一切误会都会消除。

可惜,郑七没有想到,柏羽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了因师太了。

如果郑七能提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话,就算柏羽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跟着柏羽一起出去的。

柏羽冲出客栈的时候没有看见赵妙儿,却看到了一个叫花子,叫花子似乎也在找柏羽,没等柏羽开口,他便递上一封信。

信笺上只有一行字:“想见赵妙,速到城西土地庙!”没有留名。

柏羽没有问叫花子,是谁叫他来送的信,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何必耽搁时间?

柏羽毫不迟疑,一掠衣衫便径直朝城西奔去。

客栈外墙后,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柏羽远去的身影,竟默默的流下泪来,可惜,她什么话都不能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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