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在理守礼，转过脸看着守业，“老二你说接下来怎么办好，是把你爹送走藏起来，还是在家养着。”

守业沉思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老妈和大哥。“妈我爹这个样子，要往外送怕折腾不起。留在家里更不安全·····”

守礼不耐烦的打断守业的话，“你这不等于没说吗！”

守业没理大哥的不满低声说，“我看这样办吧。······”听完守业的建议，老太太长出一口气。

午夜时分，薛家大院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爹啊你怎么就走了，爹你死的好惨啊，爹你丢下我们怎么办啊，爹你一路走好啊······，在这静寂的夜里，凄惨的哭声传的很远，听到的人无不心酸。四周的邻居被哭喊声惊醒，大家流泪叹息着，老掌柜终没有熬过去，还是走了。人们不敢过来帮忙探望，小鬼子下了禁夜令，天黑谁都不许出门，否则格杀勿论。大家只能在家中含泪送别老德贵。

街上巡逻的小鬼子听到哭喊声循声找来，用枪托使劲砸着大门，嗷嗷喊叫着。听到小鬼子的喊叫，屋内的哭声渐渐低下去了，小鬼子叽哩哇啦又喊叫一通才离开。

这个夜晚，整个平阳镇都笼罩在惊惧悲伤中，整个镇子死了几十口人，有的一家死了两三口。那些摊上事的人家，家家愁云惨谈哀声不断，没有摊上事的人家，也是提心吊胆惶恐不安，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飞来横祸。

天渐渐亮了，薛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紫玉妯娌几个忙着准备孝衣，守礼守业忙着准备搭灵棚的材料。大家帮着老太太小心翼翼的给老德贵穿上了寿衣，然后把老德贵放到屋内地上搭好的灵床上。老德贵一直昏迷不醒，只是脉搏跳动的稍微有力了，看着老德贵这样，大家心里没底禁不住又泪水长流。

“妈这么折腾我爹怕不行呀？”紫玉流着泪对老太太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爷要不想收他，怎么折腾都没事。老天爷要想收他，我们怎么留都留不住。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伺候，熬过今天就好了。等棺材落了盖，就把你爹藏到后院仓房里。”紫玉妯娌几个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小心的挪动老德贵。

陆续有些胆大的邻居过来了，看到老德贵真的走了，都止不住流泪。大家帮着把灵棚搭好，可寿材还没有着落。镇上唯一一家棺材铺的寿材都已卖空。棺材铺的老板听说是给老德贵准备寿材，连忙带守业来到自家，把给自己老爹准备的寿材让给了老德贵，并分文不取。守业说什么也不干，硬扔下五块大洋。棺材铺老板捡起大洋塞在守业怀里诚恳地说，要不是老掌柜出头，昨天镇上还不知要死多少人，说不定连我也没了，是老掌柜救了镇上人的命，这钱说什么也不能要。

守业没办法连忙道谢，让人帮忙把寿材抬了回来。

街上行人寥寥，都是一些不得已需要出门的人，小鬼子和伪警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虎视眈眈注视着行人，所有人都面带惊慌行色匆匆。

大家刚刚把寿材摆放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大门就被人踹开了，紧跟着呼啦啦涌进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为首的正是鼠崽子。

“听说老东西没死，我来看看。”鼠崽子趾高气扬的喊道，一抬眼看见搭好的灵棚，惊讶的说：“怎么老东西还是断气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身穿孝服的守业，紧紧握着拳头，牙齿咬的咯嘣响，愤怒的看着鼠崽子。“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我看你是胆肥了。”

守业的肺都要气炸了，要不是老太太一再叮嘱，千万沉住气，为了你们的爹爹能活下去，一定要息事宁人不要惹事。守业早就扑过去了。

“老东西在哪放着呢，我到要看看老东西到底死没死！”鼠崽子说着伸头朝棺材里望了望，棺材里空空的。鼠崽子奸笑一声，转过身就要往屋里闯。

守业一个箭步窜过去，张开手臂挡在鼠崽子面前，瞪着通红的眼睛，压低声音吼道。“人都被你们打死了，你们还来捣乱，你们他娘的还是人吗！”

来帮忙的乡亲们也都围了过来，怒视着鼠崽子嚷道，“人死为大，老掌柜是为了全镇人走的，你们就积点德，让老掌柜安安静静走吧。”

“谁不让他安静走了，不是说他又活过来了吗，到底真假我总要证实一下吗。”鼠崽子说着抽出别在腰上的匣子枪，冲着人们挥舞着，“都给我滚开，再拦着我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守业站在屋门口，怒视着鼠崽子一动不动。

“让开，我让你让开，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鼠崽子冲着守业恶狠狠喊着。

“人已经走了，你们就积点德，让他老人家安安静静的走吧。”守业看着鼠崽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安安静静走，门都没有，这老东西处处跟我们作对，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死没死。”

“别欺人太甚。”守业怒目圆睁，瞪着鼠崽子大声吼道。

“让开，他娘的你让开不。”鼠崽子说着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了守业。

一旁的玉珍吓得尖叫一声，朝着鼠崽子就猛扑了过来。鼠崽子没防备吓得手一抖，砰的一声，子弹擦着守业的耳边飞过，屋内响起女人的惊叫。

扑上来的玉珍死死咬住鼠崽子手腕，鼠崽子嚎叫着慌忙又开了一枪，子弹噗的一声钻进土里。“你个死娘们，我揍死你。”鼠崽子嚎叫着，另一只手狠狠抓住玉珍的头发，使劲把玉珍的脑袋向后拉。

“你个王八蛋操的，我他娘的跟你拼了。”愤怒至极的守业顺手操起身边的一把铁锹，就向鼠崽子狠狠拍去。跟在鼠崽子身后的几个人，一看事不好，慌忙冲上前来抱住守业。那边玉珍和鼠崽子也滚到一起。女人怎么也不是男人的对手，眼看着玉珍被鼠崽子按倒在地上，

来帮忙的乡亲们急忙冲到鼠崽子身边来拉架。“好男不和女斗，你个大男人打女人算什么能耐，快松手。”一些人借着拉架的机会，狠狠掐着鼠崽子，淑崽子被掐的嗷嗷直叫。守礼站在旁边急得摆着手喊着“别打了都别打了。”

“八嘎！”听闻枪声赶过来的一队小鬼子，闯进院中一字排开，端着枪恶狠狠指向众人。院里的人一时都愣住了，大家都松了手，怔怔看着鬼子。

“太君，他们要造反，快把他们都抓起来。”看到日本人来了，鼠崽子立时来了精神，指着众人趾高气扬的喊叫着。

小鬼子看着鼠崽子不屑的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

“我的替皇军的干活。”鼠崽子点头哈腰媚笑着对鬼子说着。

小鬼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鼠崽子，又看了看灵棚下面的棺材，然后对鼠崽子一挥手说，“你的干吧。”说完带着一队小鬼子刷刷退了出去。

鼠崽子目瞪口呆看着鬼子兵走出去，忙喊“太君，把他们都带走啊。”

老薛太太迈步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嚎叫的鼠崽子，沉声说道：“邱少爷别喊了，你不就是要看我们当家的是不是真走了吗，那你请进去看吧。我家当家的是重大义之人，佛主都会对他另眼相看。你也行行好不要难为他。老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善恶都报。你好自为之给自己留条后路吧。”老太说完转身向屋内走去。

鼠崽子骂骂咧咧嘟囔着，“操早这么痛快不就没事了吗。”守礼站在旁边伸着手说，邱少爷消消气你请吧。鼠崽子摸着被玉珍咬伤的手腕，指着守业和玉珍咬牙切齿说道，“你们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着迈步走进屋里。

在东屋的地中央搭着一张坐北朝南的灵床，老德贵身着一身黑色的寿衣，脸上盖着一张黄表纸，直挺挺躺在灵床上。脚下摆放了一张小供桌，桌上摆放着几碟贡品，和一盏用棉芯和豆油做成的长明灯，豆粒大的火苗忽明忽暗跳跃着，映着周围的景物也恍忽不定。兰儿紫玉凤霞、还有老德贵的几个表侄、侄媳妇，穿着孝衣跪在灵床周围高一声低一声哭叫着。

鼠崽子进到屋里，不知是心中畏惧，还是怕真的遭报应，没敢太放肆，一双鼠眼贼溜溜的四下打量着。老薛太太站在灵床旁边，伏下身对着老德贵说道，“他爹你放心走吧，乡亲们都记得你的好，你一人的命换来大伙的命值了。可是有人不放心你，怕你没死，你就让他们看看，省得他们害怕睡不着觉-----”老太太的话没说完，老德贵脸上蒙着黄表纸，突然飘落下来，老德贵那没有血色黑黄的脸露了出来。众人都大吃一惊，老薛太太急忙捡起地上的黄表纸，又盖在老德贵脸上流着泪说道：“他爹我知道你心中有事不想走，可阴阳两隔你不得不走啊，你要找谁算账，就到阴曹地府找去吧，到阎王爷那去找，叫阎王爷替你报仇。”

那鼠崽子虽然是个混世魔王，可对死人却还是有些忌惮，看到老德贵盖脸的黄表纸突然飘落，以为老德贵阴魂不散，要找他算账，吓得站住脚没敢再往前走。

“邱少爷你都看见了吧，如果你要不相信，你过来再好好看看。”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今天我就看在死人的份上，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如果你们再起什么幺蛾子，就别怪老子不客气。”鼠崽子说完转过身就往外走，生怕老德贵会起来把他抓走。

看到鼠崽子一行人走了，大家都长吁了一口气。老薛太太身子哆嗦着，一屁股坐在炕沿边上，看着老德贵低声说：“你个老头子吓死我了，喘那么大气干什么，多亏屋里暗，鼠崽子没敢仔细看，要不就惹大麻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