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百七十九章: 花谷念日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颜焉跪在离歌身边,一捧捧黑土撒下,桃花纷飞。直到黑土将两人分离,颜焉低头在离歌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将最后一捧黑土撒下。

颜焉站起身来,向沉晏道:“你要去哪里?”

沉晏道:“不知道,你呢?”

颜焉摇头道:“我哪里也不想去,我是想要问你能不能帮我寻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之前我答应过别人找到千年回汀草的,你可能够帮我找到?”颜焉看着沉晏问道。

沉晏沉思一会儿,答道:“这东西木境应该是有的,木境我现在去不方便。你现在既然已经恢复画兮的回忆,何不上天看看,看看你旧日的朋友?”

颜焉摇头道:“即便我有画兮的回忆,我也不是画兮,我不想要到天上,也不想要做仙,正是因为有画兮的回忆,我才真正看到了天界的许多不得已和许多不自在,周围又有那么多讨厌的人。我不喜欢那环境,我是颜焉,我宁愿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妖。”

沉晏听了一愣,苦笑道:“你这种说法听起来也很熟悉。”

颜焉疑惑看他。

“离歌以前似乎就说过这种话。”

颜焉转头向身边的桃花看去,伸手接住一片落花,悠悠道:“我知道他是这样想。”

沉晏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只是回去一趟你也不愿意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木境的碧香廊上吗,你不想要回去看一看吗?”

颜焉听着沉晏的话微有动容,看向秦渊的眼波慢慢荡开,脸上现出温柔神色,她没有忘记,那些曾经云朵温柔的岁月,又怎么能够忘记,可是时过境迁,她已不是他,他放弃了她,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是放弃了她。那些美丽绝伦的朝霞晚霞,从一边挂到另一边,漫天的灿烂。可是只余她一人孤单地坐在木境的枝桠上看着那片片飘荡的云彩,渐渐散开的云锦。

谁能够再一开始便猜到后来的结局,谁又能够猜到自己以后将会面对的那些风雨和改变。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便是一腔孤勇,也许根本没有意识到风雨,没有意识到火焰,没有意识到改变,便已经变了,已经离开了,已经涅槃了。

木境,这个词汇,那么近那么远,似乎近的一伸手便能够抓住,似乎睁开眼睛,所看到便是木境的百花竞开,花木扶疏,而又是那么远,远的怎样看都是雾蒙蒙的,隔着千年的时光,隔着那么多的日升日落,月起月沉,隔了那么多的花开花败,那么多的生死轮回。

过去终究是过去,那些流逝过的风,无论怎样竭尽全力,都抓不住它的尾巴,只是看着那风过的尘埃阵阵,闭上眼睛,偶尔回忆一下那曾经的清风明月。

颜焉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已是一片清明。看向沉晏,道:“我不想再回天上,最后再请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帮我找到回汀草好吗?”

“好,这个也并不难,你放心,你若是要在此等着他醒来,那我去寻来了回汀草,便再来到这里陪着你一起等他。”

沉晏看着颜焉的眼神之中一片沉痛,那么痛,如看着自己被割破的手指,一滴滴流着血,却又无能为力,总也止不住那鲜血,红色的血液流淌着,十指连心,心中的痛楚只有自己才能真正感觉得到。沉晏看着颜焉的眼神复杂而沉重,颜焉被他看得心中也是疼痛,闭上眼睛,不再娶看沉晏的眼睛。

沉晏看见颜焉闭上眼睛,那没有表情的脸上尽是痛楚,似乎什么被从身上撕裂一般,是的,怎么能够不是撕裂,数千年的等待,数千年的坚持,现在却是这般,画兮不见了,自己再也找不到画兮。

是自己错了吗,那时候,那时候,回忆似乎也有些模糊了,天庭一片混乱,自己本是可以拖延上一阵,可是选择却是和魔界同归于尽,而留给画兮的则是不确定的未来,他在临死的那一刻想过画兮将会怎样吗,想过吗,他没有,他想的是天庭和魔界以后是否便会脱离这场战争,这场战争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画兮,他便已经没有了意识。

有谁能够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犯过错误,谁能够问心无愧,可是自己却是这样大的愧,这样大的愧。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是却是对不起画兮,对不起,画兮。

画兮不见了,是自己丢了画兮,而画兮也丢了自己。

同生共死,也许自己本就不该复活。

沉晏抬头看向漫天的白云,清风吹过,吹散一片片浮云。

桃花纷落,落在每一人的身上,发间。

此景美如画,可是却无一人心中轻松,各有各的悲伤还哀痛。

这边是有心的代价,有了心便是如此。

秦渊坐在一片黑暗之中,手上握着一副卷轴,那卷轴已是被拿过许久,但是不过是曾经的印记,他找到了这幅画,这画中的女子是山顶上那女子,这画是自己手法,自己什么时候又画过这人,他们素不相识,自己从未见过她,又怎么可能会画过她。

秦渊将那画轴轻轻放在桌上。不再娶想这件事情。

这画轴却是秦渊所画,原本是关于颜焉的所有诗画都已经烧去,可是这一件他却是舍不得,如今,关于颜焉的记忆全无,只能对着这一幅画寻找线索。

窗前一大片的荼蘼荒草,此时已是没有一分花瓣,冬天来了,冬天来了,可是却没有丝毫寒冷的感觉,不冷。看来这功法却是有效。

秦渊站起身来,走到墙边一处地方,触动开光,只见墙壁之内翻转出来一个狭窄密道。

秦渊从密道而进,走过长长的黑暗的甬道,又打开几处门锁,方才进到一处密室,这密室中甚是明亮,亮如白昼,没有太阳却是和太阳一样亮,即便没有太阳,也感受不到黑暗。

秦渊走到一便橱柜之边,拉开柜门,从其中捧出一个玻璃瓶子,玻璃瓶子中一瓶都是无色的液体,那鲜红的心在光下仍是跳动着的,即便不在人的胸膛之中,却依然是坚强地跳动着。

扑,扑,一跳再一跳。这跳动的心脏是最美丽的乐曲,秦渊闭上眼睛,将耳朵贴在瓶壁上,去听那瓶子中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是我的心,在这里,在这里,独自地跳着,即使离开了我,依然在跳着。

跳的很安静。

秦渊听着心跳之声,觉得出奇的宁静,那些满腔的恨意,似乎也渐渐平缓下来,他恨什么,恨圆明山,恨天界。

他本就是天界的人,却是被贬下凡,不过是因为在王母的御宴上打破了一个水晶瓶子,便是被贬谪到凡间,数世轮回,便是永在人世,最后一世给了自己修道的至纯身体,是施舍吗,可是自己笨就是天神,这样的施舍到底是善良的公平还是什么。秦渊眉头一动。不是。

父母被师父所杀,便是因为这样一个身体,是炼丹的容器,容器,自己的身体竟然是一具容器,而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终究逃不过的还是一个容器的命运,到底是真的公平吗。不,这不是命!他不信。

秦渊将抱着的玻璃瓶子放下,又将那瓶子放进橱柜之中,关上柜门。那一颗红心又重归于黑暗之中的跳动。

秦渊走到密室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下,双目闭上,似乎是有些不适应这里的强光一般,他有些疲倦,有些疲倦,太快了,一切都有些快。

秦渊的眼睛轻轻合上,需要休息了,没错。

到底是什么样的恨才能让一个人抛却本性,抛却自己的信仰,到底是什么样的恨才能让一个人无所畏惧,只想要将复仇的鲜血染红世界。

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才能让一个人要将红心挖出,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才能让一个人即便挖了心还这样疲倦。

什么样的爱,什么样的恨,这问题只有秦渊自己才能够回答。

颜焉在山谷之中陪伴离歌,在那桃树之畔还自己修建了一座茅草屋,白日里便坐在离歌身边,靠着桃花树,闻着桃花的阵阵香气,和离歌说这话,给离歌读新出的诗集。

月夜里还是坐在离歌身边,看着皎洁的明月从树上照到树下,每一片桃花花瓣之上,都被月光镶嵌上美丽的银边。

“你看,你身上都长出来草了,你怎么还不醒来,你再不醒来,我就要生气了。离歌,你还不醒来,你知道我多么难过吗。你就是赖账,明知道我不会离开,便一直这样睡着,赖定了我就不会离开。”

“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要真的离开了,你看树上的桃花早就落尽了,现在都结出桃子了,这桃子很好吃,汁水很甜,你要是醒来,我就分给你吃,你要是还不醒来,我便就不给你吃了。”

“离歌,你在下面能够看到天上的月亮吗,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好,多美,真好看,不知道现在月宫上的嫦娥怎样了,她一定很无聊。还不及我。有人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可是嫦娥她却一点也不后悔,不知道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呢。你也是在天上呆过的,你可知道原因?”

“离歌,你要是再不醒来,桃花就又要开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大概再过一段时间,沉晏就要来这里了。便不是我们两人在这里了。你还不醒来吗?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和沉晏一起离开,你信不信?”

“你到底醒不醒来,你看到没有,小履给我写信说苏却的病已经治好了,他们已经动身回东京了。孟谷主让他们离开,可是孟谷主身边那灰衣服的女的偏偏不让他们走,说是要拿着回汀草去才能够让他们走,可是不知道小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现在已经出发了。对了,那灰衣服的女子叫做陈屏,我猜她以前也是云迷谷的病人,不知道现在的孟谷主是不是她儿子,这么照顾关心孟谷主。对了,还有,那孟谷主长得也不错,很清秀,很像,像,一棵竹子,清气盎然,让人看了便神清气爽。”

“离歌,沉晏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要来了,你还不醒来,你看,桃花已经开了许多了,这里的花都已经盛开了,极美极美,现在走在哪里都是花瓣纷飞,身上头发上都是花瓣,你说漂亮不漂亮。说实话,我觉得并不比那回忆的木境中的风景差,你说,若是你以后醒来了,我们便在这里住下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也不容许来打扰我们,好不好?你的修为很深,你布下一个结界,这样便没人能够进来。好不好?”

“沉晏去年临走的时候,想要带我回去木境,带我回到天上,我并没有回去,因为我舍不得你。可是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吗,难道你就舍得我了吗?我后来总是惹你生气,逼你回答颜焉和画兮你到底爱谁,现在想想,真的也挺傻,这问题有什么重要,爱颜焉,我是颜焉,爱画兮,她也不过就是我的开始,宛如一个是孩子,一个是大人,一个是过去,一个是曾经,不管怎样,你爱的都是我。不过,离歌,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你心中爱的只有我,对于画兮只有姐弟之情,只有感激之情。”

“离歌,可惜你在下面,尝不到我做的菜,你要是来尝一尝,一定会惊讶的,很好吃,很好吃,你一直总说你的厨艺很好,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尝过,你醒来就做给我尝上一尝好不好?”

“我总以为我不像别人一样,而是真正明白自己心中想要的东西,并不会因为得到或者得不到而改变想法,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我的心也不过是一个爱着一个人的普通的女子的心,很多事情当我失去之后我才明白,很多问题当我失去之后我才想通,你要不要醒来听我讲一讲?”

“今天有流星,你能不能够看到,流星漂亮不漂亮,这流星雨很美,说实话,比你那次给我看的要美上一些,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给我看的。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给我看的是幻象,是流星雨的幻象,不过在我的回忆里,它永远都是很美的。你醒来,再让我看一看,我来好好比较一下好不好?”

“我昨晚梦见自己也在地下,不过你却不在我身边,那里又黑,还有许多可怕的虫子,我很害怕,你在下面是不是也这样感觉呢。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化在兰花之上,我是妖,你便也要跟着我做妖吗。若是你没有将自己化在兰花之上,也许现在便不需要一个人呆在土里了。”

“今天我去山坡那边看时候,正是杏花烟雨,在那里时候我恍惚间竟然以为自己到了江南,等你醒来,我一定带你去看一看,这里的风景真是好。你看你身上长着的那草都要开出花来了。真是的,还不醒来。你要是再不醒来,那这里的花儿又要谢啦。”

“你在下面害怕不害怕,我知道你没有死,你不过是睡着了,不过是睡着了,一场长长的觉,你有没有做梦,如果做梦了的话醒来一定要告诉我。你知道吗,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黄泉路上看到你,我们手牵手走过彼岸花开遍的黄泉,走到忘川面前,孟婆站在奈何桥上面对我们微笑,可是你却并不理她,你看着忘川,和我说,我们一起跳下去好不好。我一说好,你便拉着我一同跳下去,可是这一跳,我却从梦里醒过来。其实我并不想要醒过来,我还想在梦里,在梦里看到你,被你牵着手。”

“离歌,你还不醒来,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瞌睡很是多,大概便是春困了。你看这样的和风阳光,正是适合睡觉,若是你醒来,我们便一起在这桃树之下睡着,等到醒过来,便是花瓣满身,起身来,一身的草香,花香,你说多么美,多么的好的事情。你在土里有什么有趣的,又黑又难看,那里有什么好的,快醒过来,陪我一同睡觉吃饭吧。”

“那纸鹤给我送来蒋瑟的信,说苏却已经到了东京,她说很谢谢我,可是很可惜却没有看到我,她也很喜欢小履,她觉得小履也很可爱。我就说嘛,小履也是很可爱的,不过还是不够活泼,有些无聊。大概是在九曲池呆久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以前是画兮时候太过凝重了?”

“对了小履说她又去了云迷谷了,你说她又去云迷谷做什么呢,我给她写信,她也不回复我,等你醒来我们可以一同去看他,也可以顺便看看那位像竹子一样的孟谷主。听小履说他很刻苦认真,常常都是在看医术,或是自己在思考,怪不得是神医。”

沉晏回到山谷时候,颜焉正坐在桃树之边,靠着桃树眼睛合上,呼吸细密,已经睡着了。花瓣落了颜焉一身,沉晏悄悄走近她。

沉晏席地坐在草坪之上,坐在草坪之上看着颜焉的睡颜,并不说话。

微风拂拂,桃花纷飞,两人坐在桃花雨下。(未完待续)

『添加到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热门推荐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