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琪住院期间不断地催杜怡奇给她传文章的事儿。

杜怡奇一直推脱着，他傻傻地认为一篇文章不可能得到提拔重用，如果能，那也只是在官场的电影里，小说里，生活中是不可能的。杜怡奇错误地以为了文章的份量，虽然林嘉琪推荐的是他的文章，但事实上李副市长看得却是林嘉琪的脸。

而此刻，杜怡奇还觉得林嘉琪虽然神智也还清楚，跟糊涂也已差不多。杜怡奇就是这样一个人，既自以为是又里面自卑。

杜怡奇无奈林嘉琪不断地催，只好整一篇应景之作。

写什么呢？杜怡奇冥思苦想了很长时间，最后一冲动，准备拿这次上访说事儿。

题目定成了《上访的感受》，写完发了过去。

结果林嘉琪把杜怡奇一顿臭骂，说杜怡奇是刘备的儿子，阿斗扶不上墙。这样的东西也能给领导看吗？她让杜怡奇再写一篇，杜怡奇实在不知道写什么。

“你不会写写跟市上经济发展相关的文章吗？”

“我真不会。”

“你呀！”林嘉琪是相当的生气。

几天后，林嘉琪打来电话说杜怡奇真是走了狗屎运，说她上卫生间的时候，把他那篇烂文章放在床上，李副市长没事干，刚好看了，说很好，有思想，有良知，有正义感。

咦——杜怡奇晕了，非常彻底的晕，只不过是乱写的，揭示官场潜规则，抨击机关的衙门作风太过盛行，该认真的不认真，不该认真的瞎认真，居然能受到李副市长的高度赞扬？

林嘉琪说，李副市长告诉她，写这文章的人看问题一针见血，看问题的角度很刁，独辟蹊径，很好。

林嘉琪说她当然就趁热打铁，说写这文章的人他认识，就是杜怡奇。她说李副市长再没说什么话，点了点头，把文章拿走了，说晚上跟省厅机关的几个同学吃饭，给他们念念，说自己找这帮同学办事的时候，这帮人仗着自己在厅局机关，自己就跟上访的一样，真没少费劲，一个个跟文章里描写的没什么区别，一定好好臭臭这帮人。

林嘉琪说得兴高采烈，杜怡奇却不能信其真。

如果说林嘉琪跟李副市长是普通朋友，杜怡奇信。关键他们不是，男女之间一旦上了床，简单的问题就全变的复杂了。

杜怡奇应该想到另一层，是不是李副市长爱屋及自己这只乌鸦。

所以，杜怡奇并没有表现出林嘉琪所希望的那样兴奋。

林嘉琪因为杜怡奇的反应冷淡而显得有点失落。

事实也证明杜怡奇是对的，因为他的日子依然一样的没劲，并没有任何大的改变。如果李副市长真的觉得杜怡奇写得可以，有水平，何不借调自己去市政fu呢？原来，他也是叶公好龙。和别的那些老爷别无二致，杜怡奇在心底里抱怨。

局长又叫杜怡奇到他的办公室，和颜悦色了半天，又是老一套，林嘉琪干吗去了？

他真行，好意思问杜怡奇。自己是一把手问杜怡奇，杜怡奇能说什么，云里雾里的胡扯呗。

局长说其实他清楚杜怡奇知道林嘉琪的情况，他说自己是搞刑侦的，明白杜怡奇和林嘉琪的关系不一般。

杜怡奇说是上下级关系，有那么复杂吗？难道会是男女关系吗？

杜怡奇想反正是把局长得罪了，因此，他说话也没有把门的锁了。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

局长说杜怡奇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明白林书记和他之间比男女关系更复杂。

终于，终于领导还算说了半句人话，不容易呀，我的局长！杜怡奇在心里高叫着：原来你的心里还有一杆称，还知道美丑善恶，可为什么一到日常生活工作中，你就不会判断了呢，难道那就是你所谓的领导艺术？

反正跟他已经话不投机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沉默，低调，低调是另一种骄傲，杜怡奇以这种方式与他对抗。

杜怡奇知道这种方式很中国。

沈利万正在和杜怡奇谈话，门外栾平突然推门冲了进来。

沈利万抬头一看，脸色就阴了下来。

这肥货今儿胆子肥了，居然进局长办公室这般没有礼貌。没想到接下来，肥货的表现更让沈利万失望。

“安监局被人告了，咱们被人告了！”肥货一头的汗水，一脸的焦急，根本不管局长的对面坐着杜怡奇。

“能死人不？能不能死人？”沈利万心里生气的表情早就爬到了脸上。

不料这肥货直接无视，用肥胖的小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一甩手，“ji检委开始查安监局了”。

沈利万知道自己挡不住这肥货的话儿多，又不想让杜怡奇知道太多。只好让杜怡奇先离开。说到底，肥货队长自己还能用得上，而这杜怡奇绝不可能跟自己是一条心的人了。

还没等沈利万开口，杜怡奇早已看出了局座的心思，说道：“局长，既然栾队长有事汇报，我也出去了。”

“好吧，好吧”，沈利万既然无法制止肥货，只有同意让敌对势力先远走。不能让他听自己隐秘的谈话呀。听到杜怡奇要离开的请求，沈利万就深深地感觉可惜了，为什么不跟自己一条心。

而杜怡奇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尽快离开这俩浑蛋，一秒钟也不想跟他们在一起呼吸。

离开局长办公室，走回安监大队办公室，刚刚长舒了一口气，办公室的门又被一股蛮力摔推开，发出一声巨响，陈昊冲了进来。

“安监局被人告了，咱们被人告了！”陈昊一头的汗水，一脸的紧张的表情。

“安监局被人告了，ji检委开始查安监局了！”

陈昊这货也开始在安监大队大喊大叫了。

传言四起，像一颗颗炸弹，在大家身边爆炸了。

陈昊面色紧张，把杜怡奇拉到自己跟前说：“兄弟，你点子多，你给咱判断判断，他们会不会告我，你也知道，我给自己混得的同学弄过一些烟花炮。”

还不等杜怡奇开口，吴承斌就接过了话茬儿，“快拉倒吧，告你？你先告诉我，你有啥值得告的。告你能没收违法所得，还是能腾出领导职数？告你，你真够看得起自己的。要算违法乱纪，你也排不号。”

陈昊略显紧张的脸色慢慢平静了下来，“还好，还好，幸亏没当领导。”

陈昊想想也是，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算个毛啊，比起沈利万、栾大队，根本不值得一提。既然不是查自己就好，至于别人，查吧，好好查，照死了查，只要不是查自己就好，陈昊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既然陈昊不是被别人看笑话的那个人，那么陈昊就要加入看笑话的队伍。于是，陈昊的脸色多云转晴，转过脸去就向巴图发难：“巴图，你说他们会不会告你？”

巴图迷离着喝过酒的双眼，“关我啥事儿，领导说干啥，我干啥，队长叫干啥，我干啥，队长说咋干我咋干。关我啥事儿？我汉语又不好，是个民考民的学生。”

巴图巴巴一阵子没完没了的嘟囔，仿佛谁要是找他谈话，谁就是欺负民族干部，搞民族歧视。

不过，巴图在安监大队做不了主，也是事实，不过就是栾队长的枪械而已，如果真的找他，也只能收集他们的违纪事实。

整个楼道里到处议论纷纷，到处在传安监局被告的事儿，奇怪得是，没人关心告什么问题，倒是很关心是谁告了沈利万局长。

栾平那几天有些失望，因为楼道儿里议论来议论去的，竟然没有人提到他这个队长。大家只是说沈利万局长和林嘉琪书记内斗而已，没有人在乎他这样一个没有级别的安监队长。栾大队长偏偏是个官迷，很是失望，最终平复自己失望的情绪就是靠，既然告的是局长，那么自己应该问题不大，跟自己没多大的关系。

栾平也是一个极其矛盾，极其复杂的人。一方面他心黑手辣地执法，给大家展示自己很能干，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自己有负面影响，哪怕是一点点儿，一丝丝，他都不愿意，他将来是要提副科的人，那是他的理想。

大楼里当然不止安监局一家单位，像这样的机关大楼，通常有很多部门一起办公，一旦听说了这样的事情，都特别感兴趣，这就是这些人茶余饭后最动心的事情。

大家传来传去，都在当狗头军师，都在以自己的理解，揣测着事情的走向。

人们认定了大家局出了内鬼，甚至有些人说是林嘉琪下的手，要不她躲省城去干吗。

看来大家局的派系斗争已经是路人皆知了。

因为ji检委的介入，安监局停止了一切执法活动，而且被轮翻叫到ji检委配合调查。

从队长到普通工作人员，悉数被叫到ji检委。

人心惶惶啊！

杜怡奇去的时候，被通知去一间叫案件科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两个中年人，先对杜怡奇强调了一翻接受调查要严肃、要认真之类的话。

然后那人对杜怡奇亮了个证件，其实杜怡奇觉得挺多余的，都叫到单位来了，还能有假？不过这样也对，组织部的小祁不是说过吗，凡事儿要讲程序，要严肃认真的。

可那个时候，杜怡奇的眼里充满了好奇，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纪委领导们办案的过程，有点儿稀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