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林亦是脸色凝重，不由握紧羊皮古书。出访地狱？耶和华，你又要打什么主意？

黑曜石般的狭长眼睛眸光流转，指腹摩挲高脚杯杯壁，俊美面容上的温柔笑容有一瞬间的冰冷。只见他红唇凑近高脚杯，明透的液体缓缓流入嘴里，轻柔优雅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旅馆：“好，就让他们进来吧。亚诺德，另外护送玛门带来的那个女孩去万魔殿。如若他不听，就说是我的命令。”耶和华，先是清弦，再是米迦勒和弥赛亚，我倒要看看你玩什么把戏？

“遵命，陛下。”

“陛下，就这样让弥赛亚和米迦勒进来，不太好吧？”但他林皱皱眉，而后看向柜台边的阿加雷斯，“是不是，阿加雷斯？”他希望阿加雷斯提出反对意见，毕竟，作为贤者的他说出的话更有分量。

深邃的黑眸荡起涟漪，雾气朦胧，他良久不曾说话，出口却是一句东方禅语：“这是定数。”

梅菲斯特抬眸久久注视着阿加雷斯的眼睛，够唇一笑，阿加雷斯，你是否看到了什么呢？他垂眸，随即搁下高脚杯，对着亚诺德说道：“亚诺德，随我去见见清弦。”

黑色风衣拂过桌沿，一派从容闲雅。亚诺德紧跟其后，沿着盘旋的楼梯上了楼。饭厅里只剩下阿加雷斯和但他林以及高踞的老鹰旺达斯。

“什么定数？”但他林疑惑地看着阿加雷斯，阿加雷斯是地狱的智者，能透过某种途径看到过去和未来，他说定数，是否是知道了什么？

“是陛下的定数，是堕天使的定数，是地狱的定数亦是诸神的定数。”阿加雷斯喟然而叹，整理柜台上的草稿，随后转出柜台，长袍拖曳着走上楼梯。蓦然，他脚下一顿，微微侧脸：“当人间不再迎来黎明，地狱将重获曙光。这是路西华的意志，原动天上的时间齿轮也抗拒不了。但他林，你要知道，这不仅仅是指当年的诸神黄昏。”

说着，阿加雷斯透过旅馆的玻璃窗望向神秘的夜空。灰白的胡须遮住了他大半面容，但他林分辨不出对方此时的神情，但是还是听出了些许情绪，喜悦中夹杂悲凉，似是渴望那个定数的到来，又拒绝着那个结局。

但他林垂眸，隐隐感知到那个未来美好中有着遗憾。良久，他轻轻笑了：“阿加雷斯，原来你信命。定数亦有变数，你也只能看到未来的片段而已。”

阿加雷斯继续往上走，低沉睿智的声音中带着悲伤：“变数无论怎么变化，总逃不出那个‘定’。那个黎明，恶魔们重新回归光明，但是却没有了陛下。”

阿加雷斯的身影消失在但他林视线里，但他林罂粟花般的面容泛起苍白之色。阿加雷斯，“没有了陛下”是指什么？那个时候，陛下又去了何处？不！他是那样强大，定然是不会死去的，必是在恶魔回归人间之后离开了。他这般告诉自己。

梅菲斯特推开房门，昏迷的女孩便映入亚诺德眼帘。紫光浮动，蕴藏着高浓度灵子的紫水晶散布在清弦周围，无数灵子溢出水晶，盘旋着结成薄雾笼罩着昏迷的女孩，而后缓缓没入她皮肤的每一个机理。朦胧灵子雾气之中，犹可见清弦脸色苍白，秀气的眉头紧紧拧着，即使是在昏迷中仍是不曾放松。

亚诺德的记忆中清弦永远都是那个活力四射的调皮捣蛋鬼，千年后，乍见到这般虚弱的小家伙，只觉心头一痛，正欲上前。梅菲斯特已然在床沿坐下，狭长黑眸怜惜地凝视着睡梦中依然不安的清弦，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纤纤素手，另一只手则是温柔的抚上她紧皱的眉头。

“梅丹佐……”苍白的嘴唇翕合，虚弱的呼唤回荡卧室，左手却是紧紧抓着梅菲斯特的手，生怕下一刻那只温暖的手就会抽离，“不要丢下我。”

梅菲斯特呼吸陡然一滞，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玉手指腹描摹她的轮廓。狭长黑眸涟漪阵阵，如同春日暖水，他俯下身，金色如瀑长发散开在清弦胸前，在她额前落下一吻，轻柔的语调带着一贯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小龙仔，梅丹佐不会再丢下你了。”

睫毛颤动，苍白秀雅的面容渐渐放松下来，但是手上仍是没有减轻力道。

紫光雾气笼罩两人的身影，如梦似幻。红宝石眼睛深深看了眼床上的女孩，而后垂下。此时此刻，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他的位置。亚诺德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悄悄退了出去。

“她长大了。”亚诺德微扬唇角，带着欣慰，想到此时虚弱的清弦，又是一阵心疼。陛下，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何还要父亲和莫斯提玛叔叔前来堵截呢？就算清弦一直生活在圣堂，可她还是您宠爱的孩子，地狱的公主，更何况你们的感情恐怕不止于此。他最后从门缝里看了眼内里的梅菲斯特和清弦，轻轻叹出一口气。

而在此时，阿加雷斯手捧厚重的草稿，恰好也从门缝中望见了内中景象。他的目光渺远，朦胧如雾中之花，他与亚诺德擦肩而过，留下一句轻语：“一切已在轨道之上，注定的终是注定的。”

眼皮异常沉重，视野里黑暗一片，但清弦能感知到自己处在一片混沌的光芒之中，灵子亲切地亲吻着每一寸皮肤。而意识似乎也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是心底不停地呼唤“梅丹佐”的名字。

“唉……”灵子荡开一层涟漪，飘渺婉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清晰地响在耳边，“孩子，这便是你一直以来的执念吗？”

那个声音雌雄莫辩，不属于清弦的哥哥姐姐，也不属于圣堂之上的耶和华。她的意识也在听到那话语之后，瞬间复苏，然而，眼皮依然沉重得抬不起来。清弦皱起眉头，薄唇轻启：“你是谁？”清晰地感知到灵子涟漪阵阵，随即明白对方是在她的意识之中与其对话。能够闯入她意识的生灵，必定不同凡响。但是，那个声音又是如此陌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