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在听到自己名字时的异样，几个字节从齿贝间溢出：“地狱的位置以及进入方法。”

公寓内的气压骤然降低，梅菲斯特黑曜石般的眼睛缓缓张开，唇边的笑容温柔中带着侵入骨髓的冰冷：“清弦小姐拿什么作为交换？”

清弦咯咯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公寓：“若以灵魂交换，你敢吗？”

“小姐都不惧与黑暗为伍，我梅菲斯特又有何惧？”梅菲斯特优雅起身，滚金条纹的黑色风衣拂过木屑散乱的地面，走至她面前，“可以告诉我，你为何去地狱吗？”

仰起头，清弦微笑地注视近在咫尺的恶魔：“因为有人在那等我。”得知玛门的身份，而清弦又无法在人间感知到莉莉的气息，所以她断定伙伴被他带进了地狱。莉莉胆小，被玛门带入地狱，不知要经受怎样的恐惧。如今唯一庆幸的是，佛罗伦萨的“血伯爵夫人”并不是玛门，莉莉生命遭到威胁的几率低了几分。

梅菲斯特目光微微一变：“那个人对小姐很重要？”

“没错。”清弦话音一落，凄厉的嘶吼贯穿公寓，嵌在窗框中的玻璃发出一阵脆响，纷纷碎裂成粉尘。

她目光一凝，身体依旧一动不动，而六芒星阵在脚下铺开，狂风暴雪顷刻席卷公寓，然而那些悬挂在墙上的名画和四角摇曳的烛火却纹丝不动，正如它们的主人。

占卜屋的主人梅菲斯特面色不改，笑道：“清弦小姐方才下手似乎不够重。”

“是吗？”清弦微笑着起身，猛地踢开椅子，只见左手绿光一闪，一管流动绿光的笛子赫然出现在掌中，“这只能说明我还是太温柔。”

冰雪中，黑衣贵妇的身影朦朦胧胧，尖锐的嘶吼盖过狂风的声音。玉笛虚空一划，破道六芒星阵冰天雪地消散。

烛光摇摆，黑色面纱已在冰天雪地的攻击下掉落，苍白的脸在烛火下更加阴惨，如血殷红的薄唇开合，声音机械沙哑：“猎人，我只是一个幽灵，你们所谓的物理攻击能有什么作用？年轻美丽又诱人的处女，今夜你就是我的晚餐。”

“我怕你无福消受，尊敬的夫人。”轻转玉笛，清弦笑得漫不经心。

“清弦小姐，被猎物当成晚餐，可有自尊心受创？”梅菲斯特优雅转身，做回椅子，狭长黑眸盈满笑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清弦转过头，挑眉：“比起伤自尊，我更好奇它身上的东西。恶魔先生当真不帮我一把？”东方归墟城是所有人类灵魂轮回之地，由龙神掌管。然而，人类临死强烈的执念阻碍灵魂与归墟城轮回之门的共鸣从而使灵魂滞留人间，幽灵由此产生。构成幽灵的灵子结构灵活，相比灵魂来说较为松散，可以凭借灵体的意志随意拆合，所以猎人的子弹和刀剑都不能对它构成威胁。

清弦进门就确定贵妇是一抹幽魂，于是先用灵子将血伯爵夫人以冰晶的形式冰冻，而后瞬间摧毁，任何幽灵都难逃灰飞湮灭的结局。但血伯爵夫人还好端端站在那里，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它得到某种神奇的器物，能够保护灵体不受任何伤害。美弟奇老夫人委托猎人最终都无疾而终的原因在于幽灵的特殊能力，更在于灵子的攻击也无法伤害到它。

梅菲斯特微微一笑：“我并不是它的晚餐。”

清弦无辜地眨眨眼睛：“先生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只对柔弱温婉的女人施予援手。”他闲适地靠在椅背，右手托着下颔，黑眸荡漾着如水波纹，好不温柔。

“猎人，你很自信。”沙哑的声音低回，打断清弦和梅菲斯特的对话，带着不屑和讥诮。话音刚落，血伯爵夫人空洞的双眼中迸发出幽暗红光，干枯的双手露在空气中，指甲尖利，泛着金属光泽。它的灵体忽然飘渺起来，宛如一层尘雾。

梅菲斯特忽然惊呼一声，血伯爵夫人瞬间出现在清弦面前，尖锐的指甲已然贴近她动脉处。

琉璃眸子流光溢彩，清弦唇角微扬。

血伯爵夫人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继而纵声长笑：“美丽的处女，你的血令我万分激动。”寒光一闪，尖利的指尖准确地刺入动脉。

然而，鲜血喷涌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它视野中的动脉就在刺入那一瞬间化为虚空。

什么？贵妇蓦然睁大眼睛，迅速回身。一身干净利落黑色长裙的女子悠然站在它原本站立的位置，她转着玉笛，不满地瞥向梅菲斯特：“恶魔先生，您可真是会添乱。”梅菲斯特方才那一声惊呼，险些让她分神，若慌神时间再多一秒，这珍贵的龙血就浪费了。

梅菲斯特笑得无辜：“小姐误会了，我只是被方才的一幕吓到了。您若是死在这幽灵手中，今晚可就没有两份酬金了。”

懒得和梅菲斯特争论，指尖温柔地滑过玉石：“忘了告诉你，我不是猎人。”

红唇贴近玉笛，灵子合着悠扬清越的音符愉悦地跳跃着，浅金色的丝状物质缠绕、分开、融合，轻柔圆润而飘渺的歌声低回，萦绕在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歌声？她吹的明明是东方的笛子，为什么会有歌声？正当血伯爵夫人惊讶万分之时，那浅金色丝状物质在半空中勾勒出平铺的龙图腾，那歌声愈发清晰响亮，直达灵魂深处，似乎引领着迷途者重返正途。

指引亡灵抵达归墟城的引魂曲。梅菲斯特微微眯起眼睛，神情晦暗不明。

金龙盘旋，首尾相接，逆时针旋转着。笛声合着引魂的歌声达到高潮，龙图腾陡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暗色调的公寓映照得宛如白昼。

血伯爵夫人惊恐地尖叫，用手掩住眼睛，强烈的灼烧感席卷整个灵体：“你、你是什么人？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可以伤害我？”

清弦敛目，忘情吹奏。黑色如锻长发飞扬，胸前红玛瑙十字架熠熠生辉，她宛如降世的神女，神圣不可侵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