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和孙瑶琴正举着个医幡在等人来看病。

她们摆摊的地方就在燕京，而且离燕王府不太远。

为什么文秀没有第一时间自己去找吉王，而是先来燕京呢。

起初考虑是因为燕京治安良好，而且她想万一林氏不死心，再派人找她们的话，凭自己的力量想要躲开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大城市是比乡村和县城多些生存赚钱的机会。

不过王府门口自然是不许摆摊的，但平时来往王府的人很多，走后门的、想打通关节的、盼着跟贵人说上话的，还有想打秋风的，再加上王府家大业大，仆妇小厮也多。

生意人是最懂得什么叫有人就有生意，所以离王府不远处，竟热热闹闹的形成了一处小集市。

初夏的阳光很有些刺眼了，两人躲在了房檐下避着太阳。

"想不到瑶琴你的字这么好啊。"一时没有生意来，文秀看着医幡上的字再次惊叹道。

孙瑶琴有些害羞的笑了笑，"不敢当，我父亲的字很好，我幼时练字都是父亲手把手教的，但现在写的字也仅仅是只能入眼而已。"

想到了父母，她脸上就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又怀念的说道："虽然他字好、人也好，但为人太过刚直，所以总也升不上去。庆幸父亲的上官欣赏他的一笔好字，所以他倒也没遇到过什么麻烦。"

文秀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即使是这样，医幡上写'妇科圣手、华佗再世！';也太夸张了吧！"

孙瑶琴被她打断了思绪，又看到她奇怪的神色，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这样，怎么吸引别人注意呢？"

看了看文秀哭笑不得的表情，忙解释道："我是以前出门的时候，见大街上的游医都举的这样的幡子！"

从那山村出来后，她俩就一路朝燕京而来。

这一路上的朝夕相处，瑶琴和文秀的关系是越来越好。

因为孙瑶琴本就不是个阴沉的性子。

她家中父母慈爱，感情甚好，所以影响着她的性格也是十分温柔活泼。

虽说嫁人之后事事不再像从前那样顺心，但她跟梅五感情竟然也还不错。

说到这里也是奇了，也许是受了梅有廉妻妾地位颠倒的不良影响。

梅家男丁倒鲜有纳妾的，并且和自己的妻儿关系都还可以。

若不是经历梅府那一场大变，孙瑶琴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离开了梅家，虽说还有一丝阴影在，但跟文秀每日里说说笑笑，倒是把以前的性子又捡回了些。

孙瑶琴抬头看着文秀的打扮，见她特意用栀子水煮了涂黄了脸，又将眉毛画的粗重了些。

不过大家都能看出她男扮女装，但周围讨生活的小民们也都很有默契的没人拆穿。

想必她们只是为了生活方便而已。

卖馄饨的大婶乐呵呵的看着她俩，又问她俩吃不吃早饭。

旁边吹糖人的、卖冰糖葫芦的、算卦的，各色人等都有。

就是没有走医的，所以文秀她俩在这儿挡不了谁的生意，大家相处起来也都挺和气。

市井里烟火气十足，文秀虽然已经看了很多天，但还是看不够。

但一时没有生意上门也是无聊，所以文秀和孙瑶琴成日权靠聊天度日，倒成了不错的朋友。

她俩的小日子过的平淡又有趣。

京城。梅府。

梅家还是一副百废待兴的样子。

之前的仆人遣散的遣散，发卖的发卖。

一时半会儿也买不来可心的仆人，所以园子里看着还是荒芜一片。

再加上初夏里金陵很有些热了，园子里的杂草长的倒是茂盛无比。

林氏皱了眉头看了一眼沉着脸坐得离她远远的梅有廉。

叫万嬷嬷把窗子打开，她看向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耳边响起了梅有廉略带尖利的声音。

"我再问你一次，何氏是怎么死的，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

"否则你能怎样？我说了她是自杀。"林氏冷笑一声，她一趟流放之路走下来之后，很是看不上梅有廉那一幅外强中干的样子。

"你以为你那金尊玉贵的小妾会跟我们一起去黑水格斯？流放路上艰险无比，她一大把年纪了，成日里还娇滴滴的，怎么可能跟着我们受罪？"

梅有廉好半天没作声，他哑了嗓子说道："何氏不是那样的人，她看上去性子娇了点，但其实很坚韧，怎么可能自杀？"

林氏不屑的嗤笑一声："是是是、我是不了解你的爱妾，人高马大的成日里掐着嗓子说话。可不管怎么样，她偏偏自杀了呀，老爷，你就当她为你殉情好了，这样想你心里是不是好受了些？"

梅有廉望了林氏一眼，自己的这个老妻，他是再了解不过的。

自小就在众人宠爱下长大，嫁给自己后，软话是不会说的，知道自己有何氏的时候几次三番要去找何氏的麻烦。

又仗着自己父亲位高权重，虽说后来林将军早早故去了，可他的门生故旧遍地。

所以骄傲如林氏，怎么能受得了自己让何氏在她前头产下长子呢？

林氏见他半天不说话，又见他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心火更炽，但又不由得快意。

"梅有廉，你再疼爱何氏又能如何？她还不是孤单横死在井下？"

想着想着，眼角就带了一丝冷冰冰的笑意，她咬着后槽牙，抬头一笑。

"老爷，你有时间想你的小妾，不如想想怎么跟各个媳妇家里报丧。"

又伸出手来打量着自己的指甲，看看不再光滑的手背，心疼的吹了吹。

"我们梅家呀，丧事且要办呢。"

万嬷嬷在她身后跟个铁塔一样的站着，不紧不慢的给她揉捏着肩膀。

梅有廉听着生气，觉得林氏这话又凉薄又丧气。

但还是忍怒说道："汤氏家里倒无妨，知道我们起复了，已派人来信问是否续弦能否还是他家的人。"

万嬷嬷的手停顿了一瞬间，林氏也默然了，"他们倒看得开。"

"孙氏也没什么，一个县令，又没什么后台，派人知会一声，也就罢了。反正是后党截杀，想闹自去找后党闹去。"

"至于别的......"

两人又盘算了一会儿，其他人家赔礼道歉到也能混过去，大不了舍了这老脸，一家一家哭去。若是赔钱也不惧，多赔一点也就是了。

只是杨仪春家里却不好交代。杨家跟他们，已是不死不休之势，杨父见他眼都红了，看样子恨不得不顾体面冲上来打他。

不过好歹皇帝此次大发雷霆，后党覆灭在即。

但面上的功夫始终要做的，还是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世人抓不住什么把柄。

他沉吟着，抛开何氏的死因，林氏和梅有廉在梅家对外的利益上，还是一致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