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大典终于来了，赫连聖等这天，已经很久了。他对此有过种种设想，唯一不曾想过的就是今天种种人为的‘意外’。

出发前，花情沉默着以手带气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次。她说，“赫连聖，王位对于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随随便便牺牲一段感情？

赫连聖拿了祈福用的特制扣戒环在小拇指上，别有深意的转了一圈，“莲情，我以为，你是最懂我的。”

他这么说着，拿手虚空勾了莲情的下巴，“既然上天给了我争夺的机会，我自不能坐以待毙仰人鼻息。人生在世，当骑最烈的马，睡……最美的女人。成为苗疆王，只是第一步……”

花情不知，他一直抱有的竟是这种想法。骑最烈的马，睡最美的女人？那他们之间的一切又算什么？她算什么？他们早夭的孩子算什么？原来，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是她自欺欺人，时至今日还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花情攥紧手里的戒环，终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赫连聖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视野——赫连聖，这是你逼我的。时至今日你仍不思悔改，是你误我负我害我如此，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不念旧情！

“花情，你还好吧？”紫衣从暗处走出来，见花情攥紧戒环的样子深深叹息，“你不会……还在犹豫吧？”

花情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戒环交到紫衣手上，“谢谢你来帮我，让你见笑了。”

“去吧，亲手了解这一切。我会帮你的。”

花情深吸一口气，“……谢谢。请帮我把指环送到赫连玥手上，苗疆王族中，堪当大任的也只有他了。”

“好。”

赫连聖意气风发的走了，殊不知他以为已经确定的一切全都变了。

原来，巫蛊圣女祈福什么的，一向都是幌子。玄机全都在那戒环上。只是，一般的王子不知道罢了。

苗疆王族票选继承人之前，每个人都会得到一只一模一样的戒环。传闻指环乃是巫蛊婆婆放在鼎炉中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所得，每每出炉只有一只能号令蛊虫。王子按照从长到幼的顺序依次祭天，能让蛊虫俯首称臣的，才算是真命天子。他手上的指环才算是王戒。

而赫连聖之所以知道，无非也是听了花情的话。她生前是圣女，虽然婆婆再三交代她这件事不能外传，但她为了赫连聖，还是说出了这个秘密。

在苗疆，先王喜爱是一说，圣女祈福又是一说。即使是再得先王喜爱看中的王子，没有祈福的浩大场面也是没有办法即位的。所以，有幸从暗箱中拿到王戒，才是继承王位的重中之重……

“你给我过来，”巫蛊婆婆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到现在衣服还没换呢？咱们马上可就要出发了。”

夏夏婆婆拿了苗疆服饰走过来，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婆婆，我能不能不要去。夏夏……害怕看见那个人。”

巫蛊婆婆脚步一顿，忍不住母爱泛滥拍了拍小鬼的手，“婆婆会给你出气的，别怕。”

这样的温情没有持续多久，巫蛊婆婆就揪住小鬼半强迫的要给她穿苗疆服饰。小鬼打死不从，跳脚跑开藏在了道士背后。道士见她惶恐，不知怎么的心下一紧，“婆婆，交给我吧。”

“你？”巫蛊婆婆挑眉，“你行吗？”

“……行。”

“那快点，我去找一下玲珑跟她说一下祈福过后曲灵宫的交接事宜。”

巫蛊婆婆走后，道士捧着那一套用料华贵刺绣讲究的苗疆服饰有些不知所措。小鬼这样，多半还是对当年的事儿有些阴影。想安慰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好的做法，不过是是她不说，他不问。

银饰压在锦缎上微微有些重，又或许是他碰了那么久也没用灵力的原因。

“夏夏，换上吧。”

“对啊对啊，姐姐换上，咱们去收拾了那个大坏蛋，以后就不用害怕了。”

小锦鲤先前虽然被巫蛊婆婆一同抓进来，却是没有被种什么蛊虫。巫蛊婆婆发现了他与夏夏的契约关系，既然准备收小鬼为徒，也就断然没有为难小小鬼的必要了。所以，夏夏同意做巫蛊圣女后，小家伙就被安然无恙的放了出来。

“道士，你真的觉得，我应该这么做吗？”

夏夏难得正经一会儿，道士有些不习惯，“为什么这么问？”

“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本宫这么做的话，你还会待小鬼这么好吗？她手上沾了鲜血，不再是纤尘不染的焚天珠，你还会守护她吗？”

琼华字字诛心，道士在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下无所适从。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在捧过圣女服饰的时候还在犹豫。是，现在动手的不是小鬼而是巫蛊婆婆，可难道赫连聖就不是因她而死吗？赫连聖是该死，可焚天珠间接害他难道就是理所应当？

他不知道。

“本宫记得，道德真经中有一句是这么说的。”琼华见道士沉默，步步逼近依依不饶，“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道长，此话何解？”

道士不明所以却还是照答，“天道以多余的来补不足，人道以不足来侍奉有余。世间权贵本就富裕，却总还压榨贫苦之人。是以，力所能及帮助有需要的人的，只有有道之人……”

琼华拍了拍手掌笑的嫣然，只是那嫣然却是道士陌生的。

她说，“既然如此，道长却为何犹豫呢？赫连聖欺人太甚作恶多端，天道不收，人道去收又如何？难道……错的人，是本宫吗？天有错，我自替天行道又该如何？”

天有错，我自替天行道？道士攥了攥拳头，被这句话深深的震惊——他也觉得赫连聖该死，可他却一直信奉天道轮回，恶人自有天收。

琼华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瞬间将他浇醒。这么多年困惑他的，终于解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