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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微一仰脸,秀气青涩,此刻她面上一副楚楚模样,越发让林倩蓉在心里着恼。但她仍是一副和煦神色,半分痕迹也不露。知秋虽不是近身跟着她的,却深知林倩蓉的脾性。此刻她越是淡然,恐怕越是知道了什么。知秋仍是低眉,强压着心虚,恭谨道:“回娘娘话,奴婢不敢不恭敬。”

怡贵嫔冷笑一声,声音软软的却透着十足的逼迫,仿佛是一把刀横在知秋的身上一般,“恭敬,你倒是对本宫忠心,时时刻刻念着本宫。念着本宫为何还能日日安坐在披香殿中,日日压着你!”

知秋心里一沉,知道与安昭仪私下来往的事已败露。她身子忍不住瑟瑟的发着抖,支支吾吾道:“奴婢……如何……敢……敢这样想!”

怡贵嫔眼中尽是精光,朱唇一勾,直直道:“本宫没时间与你多费唇舌,在披香殿如何能让人吐口,你该比本宫清楚。”

知秋浑身瘫软,此刻半点主意也没有了,但如今说出来,恐怕越发凄惨。她颤颤回道:“奴婢不知道娘娘的意思。”

怡贵嫔娇媚一笑,半分未抬眼,睨着她对染冬道:“准备贴加官吧。”

知秋摊到在地,怡贵嫔的手段心思如何,她最是清楚。自己迈出那样的一步,也没想过能全身而退。她膝行两步,跪在怡贵嫔的脚下,抱着怡贵嫔的双腿,痛哭道:“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糊涂油蒙了心,不该起这样的主意。”她说罢,哭声越发哀戚道:“奴婢的爹充军宁古塔,如今重病缠身,奴婢只希望有个机会救救他。”

怡贵嫔嫌恶的抽了腿,冷声问道:“那你便与本宫说说,你与安昭仪密谋了什么。少一句,仔细你自己的性命。”

知秋边抽噎着边仔细回道:“安昭仪怀疑皇长子早夭是娘娘的缘故。”怡贵嫔眉心一紧,面上依旧蓄着笑意。

染冬厉声斥道:“安昭仪血口喷人。”

知秋看着怡贵嫔与染冬的样子,迅速低眉,继续道:“自然是安昭仪血口喷人,安昭仪答应奴婢,只要奴婢出面说明是娘娘害死的皇长子,让娘娘失了宠,便让奴婢……”她声音越发小下去。

染冬听她此番道来,啐一口道:“安昭仪主意打的好啊。”话罢,便看向怡贵嫔道:“亏着惠容华提醒,否则娘娘遭人诬陷而不自知了。”

怡贵嫔连声冷笑道:“凭她?别说皇长子不是因为本宫而早夭,即便是,她也没有拉本宫下水的本事。”染冬会意点头应道:“娘娘说的是。”

知秋亦跟着附和道:“安昭仪对此没有把握,才不敢轻易出手。”

怡贵嫔见知秋说了这番话,柔柔一笑,睨着她道:“除了这个,你还说了什么?”

知秋连连磕头道:“没有了,娘娘一向行得正,从来没做过害人的事,奴婢怎敢乱说。”

怡贵嫔不屑笑道:“就算做过,也是你能知道的?”说罢,轻睨了她一眼,温然一笑,对染冬道:“贴加官吧!”她声音轻柔,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说的这话,并不是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却是一件顶不要紧的事。染冬恭声应了,此刻知秋并没料到怡贵嫔会这般处置她,忽然嚎啕起来,挣扎着去扑怡贵嫔道:“娘娘,奴婢一时糊涂。可奴婢并没有跟安昭仪说什么。娘娘饶命吧,奴婢只是为了救救奴婢的爹,娘娘饶命啊……”知秋被富喜带着人拖了出去,声音渐小,直到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林倩蓉怔怔的望着殿门外,眼神空洞迷茫。染冬低低唤道:“娘娘,娘娘!”

怡贵嫔一时回了神,对染冬道:“寻着离昭台宫近便的地方扔了那尸首,做的隐秘一些。等尸身被人发现,安排些宫人往昭台宫那边引。”

染冬喏了一声,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主何不将计就计?”

怡贵嫔哂笑道:“她也配?她如今已无圣宠,凭着家世坐到这样的位置。”说罢,表情一肃,认真道:“皇上未必会被这些微末伎俩欺瞒,反算计过去,她也未必会被废黜,皇上如今还无心动她崔家。不如给她些教训,也是为着来日皇上真动了废她的心思,也好一并都攒着到时候再发作。”染冬会意,频频点头称是。

怡贵嫔闭目,微揉了揉额角,又吩咐道:“这些事你看着办好。还有,让人盯着些流华阁。本宫瞧着她,不是安分的人。”她想起苏絮的一双眉眼,只打心眼儿里觉着不舒服。

染冬颔首道:“是,奴婢会让人仔细留意着的。”

大齐帝都的春日,风一向很大。入了夜,风呜呜的吹着,拍打在流华阁的窗棂上,仿佛有人站在窗外低低的哭泣求助。这是苏絮在启曌城的第一夜,她窝在温暖软绵的云丝被中,看着红萼挑着灯芯儿,她想起什么吩咐道:“给小康子再抱一床被出去吧,虽然入了春,恐怕晚上还是冷的呢。”

红萼应着便抱着一床棉被出了门,苏絮平躺在宽大软绵的卧榻上,一阵惬意舒心。恐怕十五年来,今日便是她第一次逃掉所有关于苏府的记忆,不必担忧明日会受什么折磨而酣然入睡的一夜了。

红萼进门,对苏絮到:“小主小康子要进来谢恩,给您磕个头呢。”

苏絮微微一笑,扬声道:“可有什么好谢的呢,倒是生受你还要守着。”说罢,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小康子,夜里凉,你也别再廊上上夜了。进堂屋守夜吧。”

小康子听了苏絮这样吩咐,心里感恩戴德,在外面跪地叩了个响头谢恩。逗得苏絮与红萼一阵笑。

红萼掩了门,在苏絮的床边铺上了铺盖,苏絮望着她,面上透着忧虑道:“我看着春如总是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总觉着事事她都不上心。”说罢,便把今日去毓秀宫的一番情状说给了红萼听。

“小主为何没问问春如?”红萼铺好了床铺,去绞了帕子过来。

苏絮倚在床边,接过帕子轻敷在脸,嗅着玫瑰香露的淡淡气味,声音压得很低,语不传六耳,“我总不放心他们三个,所以有什么也不太敢问。只问了她清心殿住着谁,她只说住着安昭仪,其它便再不提了。”

红萼轻轻唔了一声,似乎很赞成苏絮这样的决定,“小主且安心着,奴婢会多留意她们三个的。”

苏絮取下帕子递给她,红萼接过又过来放下帘子,苏絮十分烦闷道:“袖桃伶俐会看眼色,只是春如到底比袖桃大一些,怎么偏看着唯唯诺诺的?”她稍稍不解道:“我以为问了她安昭仪,她便会与我说说这其中的缘故,奈何多的话也没说。”

红萼听了苏絮的话略想了半晌,才道:“许是她也不知道呢,奴婢听小康子说,他们从前是畅安宫洒扫的宫人,离着东西六宫远得很,约摸着不清楚也是有的。”话刚说完红萼便打了一个哈欠,苏絮见天色不早,便道:“睡吧。”

红萼嗯了一声,又道:“明日一早太医院的医官要来给小主请平安脉,小主还需早些起身准备。”

苏絮并无睡意,只唔了一声。默然看着床帐,不多会儿,红萼呼吸均匀起来。她回忆起今天与怡贵嫔的初见,眼前无端的浮现出林倩蓉的温和神色。想起惠容华的一番话里有话,她只觉着自己今日去的不是时候,自己进门前,怡贵嫔与惠容华恐怕正商量着什么。又想起今天春如有些神思不定的样子,失了魂儿一般。只是到底也没有什么头绪,随心的想着想着,便也悠然入梦。

“贱蹄子,跟你娘一个德行。”

“没羞没臊的臭丫头,年纪不大,竟会那套狐媚子的做派。”

苏絮梦见太太身边的嬷嬷恶狠狠的揪着她的头发,她披发赤脚的贵在冰冷冷的院子里。

那年她也不过十岁而已,跟着家中的姊妹开始进书房习字,她当着爹爹的面儿,把先生新教的《关雎》和《蒹葭》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便让嫡母大动肝火。那天正是小寒,京城的天冷的可以。地面儿上残雪未融,一阵阵的寒气透过脚心儿直往头上钻。她就被罚站在雪地里。

嫡母身边的张嬷嬷抬手就来打她,她拿手一挡道:“我不是贱蹄子,我娘也不是!“

苏絮伸手去扑,手下一轻,才转醒。醒来时已被惊的满头是汗,红萼正解着帘子,见她双手发抖,正强抓着被子让自己镇定下来。红萼取了一盏蜂蜜姜水送到她面前,又替她抚了抚背道:“小主且安心着,如今咱们都进了宫了,来日得了皇上的宠爱,便是正经的主子,谁也不能轻易欺负咱们了!”

苏絮抱着被,神思一阵恍惚,抱着红萼的手臂道:“我心里不安,红萼,咱们以后能过上太平日子吗?”她声音里透着对未卜前途的无助和迷茫,也是她最简单的期望,安安稳稳的便好,就如三哥所说的,平平安安的过下去便好。

红萼听她这样一说,似乎也想起了往昔的苦楚,拍着苏絮的背说:“小主,咱们能过上太平日子,只要小主能得皇上喜欢,咱们不仅仅能过上太平日子,咱们还能把那些害姨娘、害小主、害三爷与五姑娘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苏絮看着红萼泛着光的双眼,越发的不安。她却并不是不理解红萼的期盼。红萼是她娘从府外买回来的孤儿,比苏絮大了五岁,她未出生以前红萼是她三哥身边的人。她八岁后,柳氏总想着往后苏絮长大嫁了人,恐怕在妆奁与陪嫁的侍女上嫡夫人都必定要拦下的,红萼是屋里的人,总可以当个陪嫁,也不至于太寒酸。而红萼为人谨慎小心不说,办事又极为周到老练,为人也很检点老实。柳氏走的那年,红萼险些一头碰在棺盖上撞死殉葬。是以,红萼这般忠心,才对嫡母曲氏恨之入骨。

尽管如此,苏絮却并没指望圣宠能带给她什么。苏絮只盼望着,圣宠别把她拖入进如母亲那般无休无止的痛苦深渊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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