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王玥和小海就回到了药站，陈站长已准备好了早饭。

吃完早饭，陈站长拿出一套脏旧衣服和鞋子，让小海换上，然后在外面的地上抓了一把土，给小海头上撒了撒，又用另一只手把小海头发胡乱地揉了揉，剩下的土又给小海脸上抹了抹，后退两步看了看，觉得还不满意，就又用手在小海的头上揉了揉，又在脸上抹了抹，直到满意为止。然后对小海说：

“昨天晚上我给我亲戚说了，你是我朋友的孩子，想找点活干，一会他来领你，你跟着他去就行了。千万不要多说话，小心露馅。”

王玥看着小海，捂着嘴直乐，说小海真像个山民，不对，特务。

小海自嘲地笑了笑说：“处长，不是特务，是地下工作者，这不都是为了革命工作嘛。”

“咯咯，对，不是特务，是地下工作者。”

不一会，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和陈站长打过招呼，听完陈站长的介绍，看了看小海说：“刚去的新人不懂技术，就负责向外背药材，用背篓背，也不是很累，但不能乱说话，乱打听，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海低头，老实地答道。

“知道了就好，你先干两天试试看，如果老实肯干，就可以留下。”

“是，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干。”小海答应着。

“好，那就跟我走吧。”说着话，那人和陈站长告辞，领着小海走了出。

来到前进收购站，已有五六个人在那里等候。

那名男子来到一个屋前，打开门，里面放着许多背篓。

男子让每人背一个背篓，跟着他走。沿着一条小路上山，道路弯弯曲曲，七拐八拐，小海仔细记忆着路线。

大约走了有半个多小时，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臭味。再向前走，来到一个山坳旁，山坳里盖了许多简易房子，有许多人在哪里忙碌着。

山坳旁边有一个山洞，男子领着他们走进到山洞，里面很大，放着已加工包装好的成品药，看来像是库房。

按着那名男子的要求，他们把药品装好背篓，然后随着男子背回药站。放下后，背上背篓又回去背，周而往复。

通过几个来回，小海知道了前进药材收购站不但掺假，而且制假。除了给中药里掺假之外，他们还生产药店里销售的常用药品，如氯霉素，黄连素，葡萄糖，盐水，虎骨散，云南白药，东阿阿胶等等。经过一天的辛苦，王小海查清了假药窝点的情况。

晚上，回到药站，洗干净，吃罢饭，小海给王玥和陈站长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看到的情况。听完小海的讲述，气的陈站长在屋里转来转去直骂娘。

小海告诉陈站长，明天他们就要回去了，回去研究如何处理这件事，不能让假药再害人了。陈站长立刻表示支持。

之后，王玥和小海又回到休息的小屋，免不了又要表达一番无产阶级革命感情，毕竟机会难得呀。

第二天，王玥和小海告别陈站长，坐上了回古城的汽车。

在车上闲聊时，小海了解到了王玥的个人情况。

王玥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市委办公室做职员。年轻漂亮，活泼可爱的王玥很快被一位有老婆有孩子，比她大好多的市委副书记看中了。

在副书记百般追求和利诱下，王玥这位纯洁善良，心无杂念，一心革命的纯情少女沦陷了。最后嫁给了这位为她而离了婚的副书记，成了书记夫人。

可天不遂人愿，结婚后王玥发现，这位书记并没有像结婚以前那样对她这个革命妇女关怀备至，悉心照料，而是把她当做自己家的一个保姆一样对待，不但粗暴，而且跋扈，让王玥受尽委屈。

现在，这位书记被调到关中省任建设厅长，王玥来到了卫生局，和丈夫面和心不合地过着日子。也是一个生活婚姻不如意的人呀，怪不得无产阶级革命感情那么高涨呢。

回到卫生局，在王玥的办公室里，王玥温柔而娇媚地问小海：

“对这次的假药事件你想怎么办？要不要向局领导汇报，然后通知公安局直接抓人？”

小海说：“我的王处长，大姐，咱们不能这样做，这件事要是捅出来，那可能是了不得的大案，不是你我能承受的。你想，假药是暴利，这么大规模的造假，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陈站长都知道，当地卫生监督部门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不去查呢？”

“你觉得为什么？”王玥问

“我觉得一方面是他们得到好处或者就是参与者，另一方面古城甚至更高层领导也可能参与其中。

古城医药公司的总经理吴大德是贾化局长的外甥，谁敢保证贾化不是参与者？贾化在古城和省城的关系之广你我都是知道的，贾化如果是参与者，那还有没有更高层的呢？

另外还有，假药已销售到周边城市和省份，受牵连的医药公司不知有多少？你看国内已查出的制售假药案件，那个不是管理部门纵容和参与的结果？否则也不会这么猖獗？

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捅出来，不但古城市委市政府会很没面子，另外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你没听民间流言‘中央领导有特供，省里领导有专用，市县领导收黑钱，老百姓的死活无人管’，这些人蛇鼠一窝，说不上那天就会遭到这些人的报复。你不会愿意看到我这颗刚刚破土发芽，还没来得及茁壮成长的幼苗，遭到暴风雨的摧残吧？他们即使不摧残，也会浇上几瓢大粪，让我遗臭万年的。”

“咯咯，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不正好？可以帮助你成长呀。”王玥戏道。

“领导，那是幼苗茁壮成长之后，肥可以当当家，可我这可幼苗还没来得及成长呢，说不上一瓢大粪就会毁了我的。”

“咯咯，你还幼苗呢，我看着像棒槌！”王玥看了看小海，捂着嘴笑问。笑完问：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到古城医药公司去，看看吴大德怎么说，然后再商量怎么办，你看行不行呢？”

“行，那我们就先去医药公司。”

在古城医药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吴大德热情接待了王玥和小海。打发走其他人，坐下后，小海问：

“吴经理，古城中医医院卖假药的事你们知道了吧？”

“知道了，我们已做了详细的调查，是质检员马虎大意造成的，我们正在研究处理办法。”吴大德说。

“是吗？就没有其他原因？”小海问。

“没有，至少目前还没发现，你们要相信我们对国家和人民的忠诚，我们调查的很认真。”吴大德说。

“是吗？不见得吧？那我问你，难道钱科长到西山县‘前进收购站’收购假药也是质检员的问题？”

“这。。。我不知道。”吴大德睁大眼睛看着小海，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都了解了什么。

“不知道？那我再问你，难道西山山坳里制造假药也是质检员的问题？”小海接着问。

“这…”吴大德头上开始出汗。

王玥看着吴大德接着问：

“吴经理，我们到这里来是想了解实情的，不是想和谁过不去，我们能来找你，是不会空口说白话的，我们是做了充分的调查，有了充分的证据后才来的，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不要有隐瞒。”

“这…”汗珠从吴大德的脸上往下滴。

“吴经理，我们想知道的是制售假药你们有没有参与？如果有，我们可以商量着解决。如果你们没有参与，那我们就马上通知公安局，让他们抓人。”小海说。

“这。。。”吴大德一阵恐惧。

“吴经理，我知道你舅舅是贾化贾局长，可这件事他包不住你。再说了，别人怕他，我可不怕。”王玥进一步说道。

“这。。。”吴大德犹豫着，他知道王玥是有后台有背景的人，所以敢说这种话。

“吴经理，如果你还这样犹犹豫豫，不想说实情，那我们只好告辞了，让公安机关来处理吧。”

王玥说着话，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王处长，等等、等等，我说、我说。”吴大德满头大汗地站起来，拦住王玥。

又一次坐下后，吴大德就把自己多年来伙同他人参与制售假药的情况对王玥和小海做了坦白。

听完后，小海说：

“唉，吴经理呀，你们真的很无知呀，你们在这里造假药还在这里卖，这不是等着翻车，等着给我们找麻烦吗？你看看人家，本省制造假药，绝对不在本省销售，专门卖给别的省份。一方面不容易被发现，另一方面即使被发现也不好查。就算被发现了，等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来查，人家早就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是，是，是，我们笨，我们笨。”吴大德唯唯诺诺。

“吴经理，你也不用怕，我们说过，我们不想找谁的麻烦。不过中医医院的假药要赶紧收回来，铁路职工周成也要想办法安抚一下，赔点钱也是应该的，不要让他乱说就行。怎么处理你的问题，我们回去和你舅舅商量商量，你就等着你舅舅的消息吧。”小海说。

听到小海这样说，又听到要和他舅舅商量，吴大德的脸色好了许多，知道事情不会太糟。连忙回答：“是、是、是，我一切听领导们的安排。”

告别吴大德，走出医药公司的大门，王玥问：

“小海，你打算怎么办？”

“姐，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我们不能把这件事捅出去，不妨做个大大的人情，把它送给副局长贾化。一方面可以密切我们和他的关系，以后好做工作，另一方面我们也不用害怕别人报复，这样皆大欢喜的事我们为何不去做？也算是我们为创造美好社会做出的一点贡献吧。”

“咯咯，还美好社会，还贡献，你就全权处理吧，我不管了，我没有必要去巴结贾化这种人。”王玥捂着嘴直乐。

“姐，那你最关心什么？”小海问。

王玥看了看小海，凑近小海的耳朵说：“我最关心的是你的那个。。。棒槌。”说完，红着脸，捂着嘴不停地笑。

回到卫生局，小海来到贾副局长办公室，向贾副局长详细汇报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听完之后，贾化黑着脸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问：

“王科长，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贾局长，目下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经理吴大德本人，就是局长你，处长王玥和我。处长王玥说，她不管也不想管这件事，让我全权处理。我的想法是，既然别人都不知道，不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方面不给领导们添乱，另一方面也不会使社会不安定，毕竟稳定压倒一切，局长你觉得我的想法怎样？”小海平静地说。

“对、对、对，稳定、稳定、稳定最重要，没想到王科长年龄不大，思想这么成熟，革命思想觉悟这么高，工作能力这么强，真是我们革命事业不可多得的人才呀。兄弟，以前哥错看你了。”贾局长走过来，亲热地拍了拍小海的肩膀说。

“局长，尽管我的革命热情很高，可革命经验不足，工作方法还有许多问题，希望领导以后能多多指教。”小海谦卑地回答。

“兄弟，你客气了，干革命工作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嘛。那你认为这件事怎么处理好，兄弟？”贾局长问。

“我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吴大德那里你出面比我们出面好，要严厉批评教育，让他把后面的事打扫干净，千万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如果再有第二次，我们都会受到牵连的。”

贾局长听了满脸的笑容，拍着小海的肩膀说：

“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子，让他下次不敢再犯了。”

到这时，小海敢肯定，贾局长一定是造假的参与者，要不也不会这么紧张。

两人的谈话在贾局长的热情气氛中进行着，也在贾局长热情的气氛中结束。

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医药公司经理吴大德来到卫生局小海的办公室，一通令人肉麻地感谢之后，留下一个大信封走了。

吴大德走了之后，小海拆开信封一看，整整两万元。

后来听王玥说她也收到了。

从那以后，副局长贾化到处赞扬小海，说思想觉悟高，工作能力强。见了面兄弟长兄弟短，俨然同胞兄弟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