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玥笑，“你讲的好矛盾，既然观赏的是巡河表演和两岸烟花，没有花船，你叫人家杂耍歌舞的，个个水上漂吗？”

“嗯？呵，是我口误，口误啦！”霍鉴初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我是说歌舞杂耍，在城中现有的空地或戏台上都可以上演，为何一定要安排在花船上呢？”

”父王和臣子们什么歌舞杂耍没看够啊，不就是为了图个新意吗？”奚玥再给霍鉴初斟满酒，“我明白你是不愿意财力被无端的挥霍一空，然事已至此，你一个人坚持疑议也没用呀，反而会招致小人在父王面前大进谗言，何必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唉，我提了自己的看法，希望能从俭经办，可惜你父王听不进去，没办法，我当然只有去认真做好份内之事咯！”霍鉴初停了停，接着道，“不过，份内之事也够头疼的！”

霍鉴初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压低声音对奚玥道，“因为就在前天，我发现了官员和监工相互勾结私吞批拨的银两，木材以次充好的情况，经核实，他们还克扣工匠每日的补贴与膳食，竟一日三餐，全都给匠人们吃黑面馒头跟稀粥，那稀粥清得都可以照见人影！”

“噢？居然有这事儿？”奚玥瞪大眼睛，“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在父王的眼皮子底下都敢贪赃？”

“本来是想向你父王弹劾他们的，但昨晚他们却主动去平章府台谢罪，说是一时的鬼迷心窍铸成大错，还望我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回，并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所以我考虑再三，决定给他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说呢？”

奚玥纤眉紧蹙，没有立刻回答，此事若不上报父王，以后出什么问题，父王一定会追责到鉴初头上，但若冒然揭发，在官官相护的陇景臣僚阶层，鉴初将更难立足下去，且他们万一反咬一口，说是鉴初做下手脚栽赃陷害也并非难事，到时鉴初一张嘴怎辩说得清？

“他们既然主动约谈，虽肯定不是由于心生悔意，至少我想他们还是有所忌惮吧！”奚玥一时间没有更好的主意，遂勉强顺着鉴初的心思附和道，“给他们一次悔改的机会容易，然你一定要盯紧了，防止再发生此类事件。”

“嗯，我知道的！”霍鉴初这回重提筷子，反给奚玥添菜，“你一回来，就听我说这些烦心的政务，肯定觉得闷吧，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愧然，从咱们成亲，就一直未能抽出身来，好好陪陪你，总希望等手头诸事都能理顺之时，就可以腾出时间像你二哥一样，带你四处游山玩水，呵，不知我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呢，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

“怎么能怪你呢？”奚玥笑着举杯相邀，“来，咱们夫妻干一杯，凡事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就好了，尽过心出过力，一生才不会留有遗憾嘛，对不！”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要不然陇景有失，我不仅愧对你和你父王，愧对陇景百姓，更会愧对虞城，唇亡齿寒呐！”霍鉴初轻轻与奚玥碰杯，“除了贺典这类耗财耗力于国无益的忙碌，我宁肯踏踏实实做点正事。”

奚玥含笑着一饮而尽，时至今日，鉴初的抱负仍未熄灭，她自己何尝不是？想要抛开一切，却在反反复复中纠结与挣扎，于是倒真羡慕起奚策来了，打定主意远走高飞流浪四方也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儿啊。

“虞城那边……你商量过了吗？要不要接鉴函过来一起团聚？”奚玥换了个话题问道。

“还没来得及去信呢！”霍鉴初犹豫了一下道，“不过知著跟观应带话说，执事的意思，虞城不可一日无主，他们希望我回虞城聚首。”

“噢……”奚玥垂眸，默默地斟酒，她当然听出霍见微所谓虞城不可一日无主的话，只是托辞罢了，内中的深意在于虞城的两位主子，不宜都来陇景，也就是说霍见微同样在防着她父王。

于情于理上，霍见微处事小心谨慎防患未然并无过错，换做是她，出于保障虞城政权稳固的考虑，也不会同意代大元帅冒然离守，不过如此一来，鉴初就要两难了，新年将至，霍家兄弟却难于相见，不得不说，当初她以为婚配嫁娶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儿，想得实在太简单了。

“没关系，团不团聚的也就是个意思，不一定非要函儿过来或我回虞城的。”霍鉴初察觉到奚玥情绪的低落，忙安慰她道，“何况你父王并没说，一定要留我们在陇景过年，对不对？等忙完了庆典，我们再最后决定如何过这个年也不迟呀。”

“你……”奚玥轻轻苦笑了一下，“都不晓得说你什么好了，你总是能找出无数的理由宽慰我，可我却一点都帮不上你什么。”

“怎么没帮？”霍鉴初起身，来到奚玥身后，环臂搂住的奚玥的肩，“你都帮了我那么多，就别为这点小事挂怀了，啊？”

“我是觉得你弟弟还有执事他们一定会怪我的，是我生生拖住了他们的大哥，他们的大元帅，让虞城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位总管。”

“什么话，我人好好的，怎么叫失去呀！”霍鉴初不满地拍了下奚玥的额侧，“快过年了，别乌鸦嘴行不行？函儿跟虞城上下没有不喜欢你的，都是说你我天造地设，愿我们琴瑟永谐白首不离，你呀，就是胡思乱想的太多！”

“我……”奚玥抬手捂住额头，辩解道，“没有咒你的意思嘛，真是，算了算了，什么都不说了，快坐回去，让我好好吃顿饭，你不晓得，念秀庵有多偏僻，庵庙上的生活有多艰苦……”

奚玥嘴上荤七素八地扯着，心下却也责怪自己，干嘛非说“失去”二字呢，呸呸，多不吉利的词儿啊！

一语成畿，此刻的霍鉴初和奚玥均没意识到，他们彼此当作说笑的两个字，最终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