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剑在手，乐函就折了一根树枝，以木代剑，寂静的夜空下，只闻树枝挥扫之处的破空声频响，就这样练了两个时辰，眼见东方泛白，乐函才疲惫不堪地回了寝殿，倒头再次睡去。

沉睡中的乐函并不知道有一个人再次走入他的寝殿，替他掩好帐帘，退出寝宫后不久就离开了引月殿，朝皇宫内的和政宫走去。

明湛风同往常一样，下了所谓的早朝，来到铸春、宫陪乐簪一起用早膳。

乐簪慢慢地添粥，故作若无其事道，“皇上昨儿有什么紧要的事儿么，为何没来臣妾这里，臣妾可是等皇上等到大半夜呢。”

“噢？你等朕干嘛，朕想你的时候这不就自动来了？”明湛风显得比乐簪更若无其事，且语气郑重道，“如今裕朝虽大势已去，可天下形势却仍未见分明，不但朝廷在各地的残部，仍于暗中纠集力量，以图扳回败局，就是天元军内部的几大势力，亦在明争暗夺中。”

“汇昌地理位置偏南，暂时还没有成为乱世争夺的目标，是故朕才会看中汇昌这块宝地，在汇昌定都，可汇昌之安，终究难以长远，战火迟早总有一天会燃至青江江畔的，你说，朕又怎么可能懈怠以待毙？如果因此令爱妃觉得受了冷落，还请爱妃多为担待才是！”

乐簪默默地听着，将添好的粥推至明湛风面前，方望定他道，“皇上多心了，臣妾不过随口一问，并未有责怪皇上的意思，又怎么会觉得受了冷落呢？至于天下之争，非臣妾女流所能理解，但臣妾再不理解，也知道皇上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若皇上是为国事操劳，臣妾哪有什么资格能干涉皇上？”

“呵。”明湛风讪讪而笑，“爱妃生气了？朕可是将你当做贴心人才跟你说这些，因为朕不想也不愿，和爱妃之间有任何的芥蒂！”

乐簪凝视着明湛风，见他面色端正目光温实，不像是虚言，便垂下眼帘，转了话锋道，“皇上说哪里话，皇上对臣妾姐弟的一片心，臣妾感激还来不及呢，何谈生气？对了，皇上今儿是准备去校场练兵呢，还是又去挽霜楼听戏？”

明湛风连连摇首，“都不是，眼看青江的汛期快来了，朕得去视察河防，否则汛期一至，加上雨季来临，沿江的州县，有不少会吃大亏的。”

乐簪愣了一下，“沿江的州县？如此说，皇上视察河防并非一时半刻就能回宫么？”

“当然，少则五日，多至七天，朕不在宫里的日子，爱妃若闲着无事，也可以去汇昌城中玩玩，叫巧姿她们伴着你就是了，朕的皇宫不比大裕朝的皇宫，不想限制爱妃的自由，只是爱妃自己要多加小心，汇昌自古民风朴实，朕本来没什么不放心，可毕竟乱世纷扰，汇昌城中也难免会混入细作……”

明湛风有意加重了“细作”两个字，并一边留意地看着乐簪一边继续道，“不管是朝廷一方的细作还是从天元军而来的细作，他们可都不想朕能在汇昌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

乐簪柳眉微挑，淡淡道，“皇上放心，臣妾未进宫之前，早就逛遍了汇昌城所有的地方，没什么好玩的，何况没有皇上陪在臣妾身边，臣妾去哪里不都索然无趣吗，反正提不起兴致还不如就待在宫里，替皇上侍奉在老太后身边，和她一起等皇上平安归来！”

明湛风笑了，拉过乐簪的手，“那就辛苦你了！你瞧，你进宫的时间不长，连你也看出太后是朕最放心不下的人。”

乐簪苦笑，轻轻抽回手，“如此臣妾就恭祝皇上此行顺利了！”

三日后福安宫，乐簪前去向明老太太请安。

明老太太年近六十，偏瘦且皮肤显得暗沉粗糙，加上参杂了不少银丝的发鬓，一看就并非是养尊处优慈眉善目的类型，不过精神还不错，喜欢在宫里亲自种些花花草草，应该是以往劳作惯了，闲不下来所致，但对食物的口味甚是挑剔，据说福安宫的厨子是明湛风专门招的同乡，饶是如此明老太太还是会有不甚满意之处，并亲自指点对方，菜品的详细做法，直至满意为止。

不知为何，乐簪从第一次见明老太太，就产生不了一丁点亲和感，甚至，在某些方面，还略带嫌恶。

譬如此时，老太太坐在塌上，刚刚用完早膳，也不顾旁边宫人递上来的帕子，就随随便便用袖口在唇上一抹，算是擦了嘴，乐簪看得，忍不住眉头微皱。

“簪儿啊，哀家知道你懂事儿，皇上不在宫里，你就来陪哀家解闷儿……”

明老太太话还未说完，宫人又递上了一杯漱口茶，老太太接过，喝了一大口，让水在嘴里咕噜噜地打了好半天转，才朝宫人手中的盂盆吐了吐，跟着是一口浓痰，痰液粘黏，垂了老长。

乐簪赶紧垂下眼帘，生怕再看下去，刚吃过的早饭也得给呕了出来。

“不过哀家这里也没什么事儿，加上哀家平素一个人习惯了，倒怕你在哀家这儿会闷坏呢。”老太太好不容易在宫人的服侍下弄干净，这方回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怎么会呢？”乐簪勉强应道，“臣妾现在是皇上的人，是太后您的儿媳妇儿，儿媳妇儿孝敬婆婆天经地义嘛。”

“好呀，你若是不嫌弃，就坐过来和哀家说会子话吧。”明老太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并侧身让出空来。

“是！”乐簪硬着头皮走到榻前挨着榻沿坐下，双手却十分紧张地绞在一起。

“好孩子！”明老太太赞了一句，又回脸吩咐宫人们道，“把案子撤下去吧，没有哀家的吩咐你们谁也不许进来打扰哀家和簪妃说话！”

“喏！”宫人们匆匆撤下桌案，匆匆地退出门外。

“簪儿啊，咱娘俩见过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每次都未能好好的说上几句，你不会怪哀家对你有所怠慢吧。”明老太太面上挂出一抹微笑，笑容竟和明湛风出奇地相像。

乐簪摇首，矜持道，“太后是想问臣妾什么事儿吗，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