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铁虽然奇怪与这位客人的诡异，但是他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可以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他的满心满眼都是九儿。

可是，九儿不要他。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但等到九儿真的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不能没办法立刻接受。秦铁心不在焉地守着自己没卖完的猎物，九儿说，不还价。他眼神散漫，思绪早已经飘远。

九儿从来都是高不可攀的，秦铁无法形容自己清晨醒来，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中显眼的那些银子时的感受，比秦伯离开他时的心痛更加深沉，是一种被抽离了灵魂的空虚感，他恍然觉得生活没有了以前那种顺利成章的悠然，反而是对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除了思念九儿。

他总会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九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字一句。每当这时候他都会会心地笑出来，九儿离开他的生命这件事的苦楚也会消弭许多。

孔婶劝他不要再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他口拙不会辩驳，可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九儿走了，他还有对九儿的回忆陪着他，一点也不感到孤独。而且他没有办法对孔婶说，思念身不由己，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他知道村里的人在背后嘲笑他，每当他走过一群男人身边，他们总会轰然大笑，言语中诸多字眼‘癞蛤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妄想’等等之类，他也明白孔婶眼中的怜悯和说话语气中的无能为力。

他想对孔婶说，他不在意，他只要有平静的生活，一块立足之地一个安全的家留给他和心中的九儿好好过日子就好。

别的他真的都不在意。

影九并没有远离集市，而是找到一个既能看到秦铁的状况而不被发现的角落待着，以一种隐蔽的方式陪伴着秦铁。

时间这个概念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不同，在秦铁的心中，他只不过沉浸在影九的笑容中刹那，就已经日暮西沉。而对影九来说，看着秦铁失去从前的单纯的笑容，失神孤独地立在那里的身影，那是一个永生难忘的情景，这一天对影九来说，无比漫长。

集市上的人渐渐少了，秦铁担起所生不多的猎物往左家村的方向走去，影九远远地缀在他身后。

以前影九不知道秦铁这样温厚善良的人为什么没有人同他一起，现在影九明白了，因为秦铁的原则会凸显出大多数人心中的丑恶，没有人愿意同一个让自己感到挫败的人在一起做事。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当一个人的品性高尚于大部分人的时候，这个人要么被敬仰，要么被孤立，而秦铁达不到被人敬仰的地步，所以只有被人孤立。

秦铁沉默坚定得令人心酸的背影在这条小路上孤独地走着，影九就这样远远地跟着他，眼眶发热，她知道自己陷于特殊的臆想当中，有那么一瞬间，影九觉得可能是太过美好的夕阳作祟，她几乎想赶上秦铁，在他的惊喜中对他说，我回来了。

可是左家村很快遥遥在望，数缕炊烟从村落中袅袅升起，河边几个打渔的人大概是满载而归，面上是朴实满足的笑容。

影九陡然从臆想中清醒，她不属于这个宁静美好的世界，也不必让任何人跟着她沉沦黑暗。秦铁是个好人，他理当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这一切都应与她无关。

影九这样想着，微微有些黯然，目送秦铁向通往左家村的小岔道上走去，影九觉得是时候离开他，执行自己肮脏的任务，回到自己的暗无天日的世界中，远离这个不该认识的人。

可是从河畔回来的那群男人的话令影九顿住脚步。

“呦，是秦铁啊，过两天小芹成亲请你去你去吗？你可得给小芹备下一份厚礼啊！”

秦铁愣了一下，只憨憨地点了下头。

那群人轰然而笑，一个瘦弱的竹竿般的人对秦铁笑，“我说兄弟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下好了，大美人走了，小芹也要成亲了，结果你一个也没捞着，你说你图的啥？”说完，那群人有肆无忌惮地笑起来，言语笑声中包含着对秦铁处境尴尬的幸灾乐祸的快意，

“瞧他那副样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啥样？”

“甭搭理他，他以为自己是谁呢？别人都哭着喊着嫁给他？我看他打光棍打定喽……”

“就是，还想娶个大美人儿，我看他也傻眼了，等到那天，看小芹的大哥怎么挖苦他！”

影九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声懵了。

苦苦压抑着自己嗜血的欲望，她几乎想冲上去将这些人杀戮殆尽，让他们哭着喊着跪在秦铁面前道歉求饶，她从不知道她的离去会对秦铁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她以为随着时间，秦铁将她淡忘就好了，可是她忘了人不都是善良的，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以前她只是觉得人性如此，冷眼旁观便好，可现在她觉得这些人通通死不足惜！

那群汉子已经三三两两地回家了，影九低着头往左家村熟悉的房子处走去，来到那座破落的小院外面，里面传出孔婶的声音。

“秦铁啊，你听婶儿的话，要不你就出去躲两天，小芹成亲那天你就别去了，省得他们总想法子折腾你……”

秦铁声音平静地回答道：“没事的，孔婶，我一直把小芹当成妹妹，她要成亲了，我当然要去，我还给她准备了一份厚礼呢。”

孔婶怒嗔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啊，你把她当妹妹，她可没把你当哥哥啊！上次在你这儿受了点委屈，回家哭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说你见九姑娘貌美，就抛弃她！现在指不定他们家怎么想办法捉弄你呢！你倒傻得送上门去啊！”

“没事的，孔婶，你放心吧。”秦铁安慰道。

孔婶长叹一口气，诚恳地道：“秦铁，你听婶一句，九姑娘走了，你就别想了，她本来就不是咱们这穷地方的人，你老老实实找个人成亲过日子，可别再犯傻了……”

秦铁沉默了片刻，“我知道。”

影九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就好像幼年试毒时服下嗜心丹那样，痛楚一波波从心中扩散到全身，痛得无法呼吸。

任何人都听得出秦铁言不由衷，影九也能肯定秦铁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就忘了她。这种情况让她怜惜无奈又窃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