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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夏夜的天空出现了微光。郑怀玉的宝马车抛锚在一个山坳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奇怪的事情,他的司机检查了车所有部件,哪里都没有问题,可就是突然熄了火,怎么也起动不了了。

郑怀玉晚上并没有喝多少酒,他是中医世家,知道吃穿山甲这样大补的东西,不能喝多酒,否则就白吃了,不像李飞跃和张洪飞他们,瞎吃瞎喝,一点也不懂养生之道。晚上,很多事情都十分奇怪,拆完王秃子房子,他和李飞跃一起到刘记小食店。到小食店门口,刚下车,一只苍蝇朝他右眼撞过来,他赶紧闭上眼睛,却感觉苍蝇已经在眼睛里了,硌得眼睛异常的难受。上楼后,让早早等在那里的王菊仙翻开他的眼皮,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王菊仙看了老半天,也没有发现他眼睛里有什么异物,他的眼睛只是很红。王菊仙说:“郑总不会是得了红眼病吧,红眼病发作,也会有这种感觉的,觉得眼睛里有甚么东西。”郑怀玉没好气地说:“你才红眼病呢。”王菊仙说:“王总,我又没得罪你,你凶甚么呀。”郑怀玉点燃一根烟,吐出弄弄的烟雾,满脸不高兴。李飞跃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不要伤和气,多大点事呀。”

郑怀玉眼睛的事情还没有完,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刘西林走后,他夹起了一块穿山甲肉,刚刚放到嘴边,那块肉像是个活物,飞进他嘴里,猛地扑向他的喉咙,最后卡在他的喉咙里不动了,出也出不来,进也进不去,噎得他半死不活,眼泪汪汪。李飞跃说:“郑总,你怎么啦。”他翻着白眼,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李飞跃对张洪飞说:“快去倒碗水来,郑总噎着了。”王菊仙说:“我去吧,我去吧。”李飞跃赶紧给他捶背,郑怀玉推开他的手,不让捶。王菊仙把水端到他面前,说:“郑总,喝点水,压下去就好了。”郑怀玉接过碗,迫不及待地喝起水来。那碗水灌下去后,喉咙里的肉才滑到胃里。郑怀玉长长地舒了口气,口腔里突然有种怪怪的味道。盆里的穿山甲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郑怀玉突然像个饿死鬼,大口地吃着穿山甲肉。他的疯狂食欲挑起了在座者所有人的胃口,他们疯狂地大快朵颐,仿佛末日即将降临。

吃喝完后,他们就散了。

李飞跃让郑怀玉留在镇上过夜,郑怀玉执意要回城,自从和父亲郑雨山断绝关系后,他就极少在唐镇过夜,再晚也得回去。李飞跃喝得晕头晕脑,不再劝他,让他走了。

车开出唐镇时,是雨下得最猛烈的时候。

郑怀玉对司机说:“开慢点,安全第一,不要赶。”

司机说:“郑总放心吧,你累了一天了,在车上睡一觉,到了我叫醒你。”

郑怀玉说:“是呀,真他娘的累,赚点钱真难,还是当官好,有权甚么都有了,我们生意人在他们面前就是孙子。”

司机没有说话,眼睛盯着前方的路。

郑怀玉也不说话了,把座椅调平了些,半躺着,闭上了眼睛。郑怀玉有在车上睡觉的习惯,平常,车开动不到十分钟,他就会睡着。可是,今夜却无法入睡,尽管闭着眼睛,头脑还是异常清醒。车在黑夜深处行驶,郑怀玉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慌,无来由的发慌。这些年来,他已经练就铁石心肠,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抵挡,不胆怯也不慌张。就是父亲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郑雨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也是因为这次拆迁。刚刚想在唐镇开发时,郑怀玉回来和父亲商量过,郑雨山听完他的想法后,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郑雨山不同意他在唐镇投资,这让他十分灰心。郑雨山的想法十分简单,一开始,就不赞同他做生意,也不主张他从政,要求他继承自己的衣钵,悬壶济世,过平淡的日子最保险。郑雨山活了那么多年,经历了风风雨雨,知道从政和经商的风险最大,儿子在外怎么样就算了,可他竟然要回唐镇搞什么投资,他是万万不答应的。郑怀玉认为父亲思想守旧,根本就不顾及他的意见。拆迁开始后,镇上的风言风语令郑老先生脸上无光,人们都用复杂的目光审视他,就连游武强似乎对他充满了仇恨,仿佛他是瘟疫的根源。一世清名毁在了郑怀玉手中,郑老先生心痛哪,一怒之下,他把郑雨山叫回了家,要和他断绝关系。郑怀玉回到家里,发现厅堂里坐满了人,那都是唐镇各姓的头面人物,郑雨山神情肃穆地坐在太师椅上,冷冷地望着他。郑怀玉见这阵势,心里有点忐忑,可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和颜悦色地说:“爹,你这是做甚?”郑雨山说:“做甚?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我把大家请来,做个见证。”他就把桌子上的两份文书递给郑怀玉,接着说:“你在上面签上字,各保存一份,就妥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郑怀玉接过文书,看了看,笑着说:“爹,你开玩笑吧。就是我签了,我也还是你儿子呀。”郑雨山严肃地说:“不开玩笑,你签了,就不是我儿子了,就算我白养了你,你也不要再踏进这个家门了,也不要唤我爹了。快签吧,我这个家容不了你。”郑雨山想了想,就在两份文书上签下了字。他以为父亲只是一时的气愤,没想到郑老先生铁了心,后来,他回去过几次,都被父亲赶出了门,也就死了心。

车快开到那个山坳时,郑怀玉心慌得不行,六神无主。

车子开进山坳,突然咣当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车就熄了火。他睁开眼睛,车里车外,一片漆黑。黑暗让人透不过气。司机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坐在驾驶座上,像个死人。郑怀玉说:“发生甚么事情了?”司机没有回答他。他在后座,伸出手,推了推司机的肩膀:“到底怎么了?”司机还是无动于衷。车外雨渐渐停了。野风呼啸。郑怀玉越来越慌,胃里像有根棍子在用力搅动,他猛地推开车门,扑出去,拼命呕吐。吐得眼冒金星,翻江倒海,吐出的秽物腥臭无比。他吐了好大一阵,司机才闷不隆冬地打着手电下了车,来到郑怀玉身边,用手电照了照地上黑乎乎的秽物,颤抖着说:“郑总,你没事吧。”郑怀玉说:“没事,没事,只是浪费那么好的东西,全吐了。真他娘的怪,我可从来不晕车的呀,怎么会这样。”

司机仔细检查了一遍车,什么问题也没有。他回到车上,却怎么也起动不了车了。郑怀玉也回到了车上,说:“到底怎么回事?”司机说:“我也不知道。”郑怀玉说:“停车前我听到的是甚么声音?”司机说:“郑总没睡着?”郑怀玉说:“就是睡着了,那么响的声音也会吵醒我,我又不是死人。”司机说:“我看到一个人站在马路中间,来不急刹车就撞上去了。”郑怀玉有些恐惧,说:“人,人呢?”司机说:“刚才下车看过,什么也没有。”郑怀玉说:“甚么样的人?”司机说:“没有看清楚。”郑怀玉说:“你是不是眼花了?”司机说:“也许吧。”郑怀玉说:“那现在怎么办?”司机说:“我看叫小李开凌志车来接你吧。”郑怀玉说:“快打电话吧。”

司机拿出手机,电话怎么也拨不出去,信号很强,电也很充足。

他说:“见鬼了。”

郑怀玉说:“你把电池拆下来,重新装上去,开机看看。”

如此操作了一遍,手机还是拨不出去。

郑怀玉说:“真他娘的见鬼了,用我的手机打吧。”

司机接过他的手机,也拨不出去,他们的手机都失灵了。

司机说:“郑总,怎么办?”

郑怀玉有点火:“我怎么晓得,你问我,我问谁。”

司机无语。

郑怀玉焦虑地说:“你再好好检查一遍车,看哪里出现问题了。”

司机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野风依然呼啸。

此地离汀州城还有三十多公里,离唐镇也有二十多公里,四周都是层层叠叠的大山,车莫名其妙坏了,而且坏在这个荒凉之地,如何是好。司机说:“我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况,郑总,这不是车的问题。”郑怀玉说:“不是车的问题,是甚么问题,难道是你的问题?你起了歹心?”司机愁眉苦脸地说:“怎么能是我的问题呢,这些年来,我对你忠心耿耿,你也待我不薄,怎么会对你有歹心呢。”郑怀玉说:“难说,这世道,谁都不可信。你还是不要乱来,我带有电棒的。”司机说:“郑总,你可以不相信别人,可不能不相信我呀。”郑怀玉说:“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司机想了想说:“要不,我走回唐镇去叫李镇长派车来接你。”郑怀玉说:“这地方豺狼出没,你居心叵测呀,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明摆着要害我。”司机无奈地说:“你坐在车里不要开门就可以了,我没有害你之心,郑总,你多虑了。”郑怀玉说:“不行,不行,我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司机说:“现在手机也没法使用,根本就联系不到外界的人,我没有其他办法了。”郑怀玉心慌意乱,莫名的惊恐:“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司机没有回答他,也许,他内心也充满了恐惧。

郑怀玉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司机说:“我不晓得说甚么。”

他们坐在车里,沉默。

雨后的天空,出现了薄明的微光,近处的山呈现出黑色的轮廓。风很大,呼呼作响。郑怀玉心惊胆战,他看了看表,表竟然停了。他说:“你看看几点了。”司机也看了看表,他的表也停了,说:“估计是有四点了。再等等,唐镇就有拉客的小巴进城了,到时你可以坐他们的车先回城里去。”郑怀玉用拳头敲打自己的头,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突然,郑怀玉感觉有许多黑影从四面八方朝宝马车涌过来,夹带着低沉愤怒的嚎叫。

他说:“你听见了吗?”

司机战战兢兢地说:“听见甚么了?”

郑怀玉说:“你也一定听见了,那些可怕的声音。”

司机说:“我没听见,我没有听见。”

有种凄厉的歌声穿透荒山野岭,仿佛在唤醒所有沉睡的鬼魂。

不一会,车突然晃动起来。越晃越厉害,好像有很多人人在外面推搡车。郑怀玉和司机坐在车里手足无措,惊恐万状。又过了会,车身停止了晃动,平静下来。他们微微的放松了一下情绪,可是谁也不说话,都在喘着气。他们没有想到,片刻平静之后,发现车外围上来许多黑影,那些黑影嚎叫着纷纷朝车身扑过来,拍打着车身和车窗玻璃。有的黑影还爬上了车顶,在上面狂跳;有的黑影从前面爬上来,撞击着挡风玻璃。

郑怀玉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张大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司机胆子稍微大些,他企图打亮手电,看看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手电也失灵了,怎么也亮不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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