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枪声是后半夜响起来的。随着一阵爆豆似的枪声，还有军号声，甚至还夹杂着一阵紧似一阵的镗锣声，随之就听到喇叭筒的喊话声：“龙泉寺的和尚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缴枪不杀！顽抗到底，死路一条！”这样的口号喊了一遍又一遍，见庙里没有动静，就又响起更加爆烈的枪声，又听到一声声：“冲啊——”“杀呀——”的喊声，和一阵阵更响亮的军号声、镗锣声。庙里开始还有几声枪响，很快就沉寂下来了，随之就在庙门边的墙头上出现了用木杆挑着的白床单，来回晃着，院内有人喊：“不要打枪，不要打枪，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八路军高喊：“打开庙门，把枪扔到门外，人到门外集合！”话音刚落，就见庙门吱扭一声打开了。十来个和尚低着头走出来，把七、八条枪放在庙门前，然后就在门前站好。一名战士上前把枪抱过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人上前问话：“你们的人都出来了吗？”有个和尚说：“报告长官，都出来了。”有的没吱声，但是连连点头。那个年轻人说：“你们不能隐瞒！如果隐瞒，对你们没有好处，听明白了吗？”众和尚高声应道：“明白！”随后那个人命令几个小战士到院中搜索，又问和尚：“谁是王老凿儿？”众和尚都摇头。那个年轻人叫过一个人来，说：“你好好看看，这里有没有王老凿儿？”

一个一脸落腮胡子、三十多岁的男人走到和尚跟前，原来他就是孙铁匠。他挨个看了看，对那个年轻人说：“没有。”那个年轻人说：“你仔细看看，不用害怕。我们给你做主！”铁匠摇摇头，说：“他没在这里。”那个年轻人厉声问：“王老凿儿在哪？”有一个和尚说：“他不在下庙住。”那个年轻人问：“那他在哪？”众人不吱声。年轻人说：“我告诉你们，你们不是和尚，是危害一方的土匪。我们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你们跟王老凿儿干了那么多坏事，要揭发、检举他的罪行。不然就要受严厉地惩罚。”

多数人还没吱声，有一个人用手指向山顶指了指，说：“他不在中庙就在玉皇顶。”这时到院里搜查的两个战士跑到那个年轻人跟前敬礼：“报告，排长，庙里搜查完毕，没人。”这时众和尚才知道他是排长。排长说：“一班长！”一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兵高声答道：“到！”排长说：“你带他们俩看守和尚。二班、三班跟我上山。”一班长和那两个兵把和尚押往庙内。排长带着二班、三班向中庙进发。

等到他们赶到中庙的时候，攻打中庙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中庙就只有七、八个和尚，放了几枪就缴械了。经二排长审讯，也没发现王老凿儿。二排长和一排长一商量，留下人看守中庙的和尚，让一个和尚打开暗门，带着人冲向玉皇顶。他们听到玉皇顶上枪声还挺激烈。

原来玉皇顶易守难攻。攻打玉皇顶的三排遇到了麻烦。上山只有一条路，而且费时费力。周围几乎是悬崖峭壁，又荆棘丛生，行动十分不便。而玉皇顶居高临下，扼住进庙门的路口，就很难攻进去。把守玉皇顶的人虽不多，只有老凿儿、慧明和两个站岗的共四个人。但他们枪法都十分了得，慧明和那两个人又都是死心踏地跟着老凿儿的人。他们两人、两人分别把守庙门两侧的墙角，视野开阔。进攻的人很难靠近。一个战士刚从峭壁探头就被击中右肩，成了攻打龙王山第一个负伤的人。指挥战斗的、长一脸连鬓胡子的连长很恼火，没想到大江大河都经过了，一个小河沟子还这么难过。枪打不着，扔手榴弹距离远，又仰首向上，十分不利。而且来时首长交代，要尽量保护庙宇和文物。

他看到一、二排长带人上来了，很高兴。就和三个排长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开了个会。他让三排继续在西面牵制敌人，一排、二排绕到玉皇顶的东面、北面发起进攻。一排、二排人员就位以后，连长再次命令发起进攻。枪声、号声响成一片，同时齐声高喊：“拿下龙王山，活捉王老凿儿！”三面进攻让王老凿儿始料不及，他立即和一个和尚去把守东南、东北两个墙角。他让他们省点子弹，看准了再打，因为他们子弹不多。枪声一直不停，但山门还没有攻破。

这时一个战士趁院内枪声减弱的空档儿，跨到西北角墙下。他拧开一颗手榴弹，向院里扔去，因角度不好，手榴弹被墙角上方的一根树枝弹了回来，落在山门外的道上，尾部哧哧冒烟。说时迟，那时快。潜伏在道那边的一个战士纵身一跃，跳上山道，抓起冒烟的手榴弹奋力向山门后扔去。就在他返身要向道边跳下时，被把守西南角的慧明一枪打中，滚落到崖下。跟前的战士高喊：“小李——小李——”大山回响：“小李——”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一扇山门被炸开，另一扇也歪斜。连长高喊：“冲啊！为小李报仇——”战士们一齐高喊：“冲啊，拿下龙王山，活捉王老凿儿——”战士们冲进山门，见西南角、西北角有人向他们射击，拿枪把他们打死。同时高喊：“缴枪不杀！”

看见一群人冲进山门，老凿儿知道大势已去。他隐身在樊道洞口的大树背后。因天还没亮，只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到屋里、大殿里搜查。听到西南、西北角没了动静，他知道慧明和那个和尚死了。他刚要去看看东南角那个和尚，就听从屋里出来的一个人在骂他：“王老凿儿，你个王八蛋，你出来，我操你奶奶！”又喊：“莲莲——，莲莲——，你在哪？”老凿儿一听知道是铁匠。他就着麻麻亮，打了一枪。只听那人“啊——”了一声倒在地上了。听到枪声，在屋里、大殿里搜查的人冲出门外：“缴枪不杀！”向东南、东北角放了一顿枪。就听东北角有人颤声说：“我，我投降。”

王老凿儿转身进了樊道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