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婚姻往往是有偶然因素促成的。在这场雷暴雨前，梅伊绝没想过有一天要嫁给韦亚龙。

话说，这段时间，医院里突然传开了鬼怪故事。起因是附近一位闲来无事的老人，三番五次跑到瓦里医院里来说一些鬼怪故事，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说他认识的一个叫贾太财的人，有天走夜路，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红鼻子鬼，红鼻子鬼要他带一程，王大财就让他坐在了车后，可是越骑越重，他回头看车后，发现多了一口棺材，红鼻子鬼正躺在棺材上，舌头伸得有二尺长，贾太财吓出了一身冷汗，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骑，直骑到乱石岗，红鼻子鬼才跳下车。又说，他村一个叫胆大为的人，有次黑夜走路，被鬼带进了河。当时，胆大为是到了一个岔路口，他想走旱路，有一黑脸鬼把守着不让走，叫他走水路，他就乘船而行，船行到河中，船板突然就散了，从水里冒出四个小鬼，他们说饿坏了，总算等来了美餐。于是，就一个拉手，一个拉脚，一个骑腰，一个按头，把胆大为往水中拽。胆大为是赤手空拳，把水打得震天响，却招来了一个青面獠牙鬼，青面獠牙鬼站在水面上对四个小鬼说：”看你们谁敢再动，这是我的盘中餐。”四个小鬼这才散去，胆大为想，这下完了，死定了。于是就抱着船板不放。青面獠牙鬼问胆大为，死前有什么话说。胆大为说，他想上岸见他家人一面，因为，他的家人就在岸边那间茅屋里。

青面獠牙鬼看了看水边的那间茅草屋，头发笑的飞了起来，因为那间茅草屋就是鬼屋，他刚才正是从那间屋子出来的，此刻那四个吐着舌头的小鬼也回到了那间屋子。

“好吧！”鬼说。

胆大为抱着那块木板游上了岸，一上岸，他就拔腿奔跑，朝着茅草屋相反的山路跑，鬼在后面追。胆大为奔到一家马圈，看马的猎人放了一枪，鬼才怯了步。这时，天已大亮，再看后面，是一片白茫茫的河水，笼罩在浓雾中......

前面两个故事听起来，感觉老人是杜撰出来的，或是从某个说书人那儿添油加醋来的，因此听起来并不可怕。但是，接下来老人说的这个故事就让人听得毛骨悚然。他说，他就亲眼目睹一些鬼怪在瓦里医院周围进进出出。

“那鬼长得什么模样？”王医生问。

“红眼睛，没下巴，嘴巴有碗口那么大，舌头伸在外面......”梅伊不敢听，她三步并作两步，往科室走，可是那声音追赶着她，直往她耳朵里钻，

“这所医院是建立在过去的坟山上的，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了好多白骨，有的骨头上还中着剑......”

刚巧有个住院产妇，那产妇因为怀了个畸形儿住院引了产，现在有她婆婆照顾。梅伊看过产妇回办公室时，产妇的婆婆就跟了过来，问她媳妇好好的怎么就生了两个头的孩子，是不是她家厨房造坏了。

“这和造厨房没关系，是基因的突变。”梅伊向她解释。老人又问她媳妇什么时候可以再怀孩子。

“少说，也要等一年后。”

“那我们明天可不可以出院啊？”老人又问，

“今天体温不反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要是体温高上去，还得住两天。”

最后老人神神秘秘的说，“医生，还是给我们早点出院。不瞒你，昨晚，我一夜没睡，耳朵里老是有声音在响，最响的一次，是我听到了水瓶胆爆炸的声音，爬起来看，水瓶却是好好的。早上起来，又听媳妇说她昨晚梦靥了，感到有几个小鬼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见梅伊并不相信她的话，老人又补了句，

“因为，这所医院都是老房子，在里面不知死了多少人，这些鬼是不会消停的。”

按理，作为医生是不该相信鬼怪的，可梅伊就是怕的厉害。她记得小时候，邻居们来门口乘凉，每逢他们讲鬼怪故事，她就捂住耳朵。就这样，有次，村里老爹讲的一个青年为了表示他胆大，就到坟山搬坟帽子，结果从坟里钻出一女鬼，要拉他作伴，吓得青年掉头就跑，回家后一病不起的故事还是直往她耳朵钻，吓得她一个人不敢呆在屋做作业，睡觉要抓着妈妈的手。

病人出院后，医院里空荡荡的，就剩下梅伊和看大门的张爷爷。张爷爷睡在前面，梅伊住在后面，隔着一个院子。晚上睡觉的时候，白天那些听来的鬼怪故事莫名其妙就钻进了梅伊的脑海，而且成像在眼前。梅伊的心紧缩得厉害，半夜里，她会突然惊醒。但她不敢睁开眼，她怕一睁眼，就看到什么可怕的鬼怪。

这天，电闪雷鸣后，下起了暴雨，砰砰叭叭。人在雨天，耳朵会特别灵敏。一个闪电过后，梅伊听到门外咚咚的脚步声，吓得她赶紧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她听到窗子砰砰砰作响，接着有脚步声到她面前，她吓得大气不敢出。她被恐惧包围，感觉有人从窗子里飞进飞出，似乎在拉她的被子，梅伊浑身的毛孔全竖了起来。她把被子蒙得更紧了，整个人都团缩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了敲门声，敲门声很紧，像擂鼓，嘭嘭嘭。

“梅伊，你在屋吗？”

“梅伊，开门啊。”

听声音是韦亚龙的，但是，梅伊不敢开，她怕自己听错了，或是鬼怪模仿了韦亚龙的声音。

在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后，韦亚龙就从门缝里往屋内看，屋里亮着灯，梅伊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隔着被子能看到她身子在颤抖。韦亚龙用力撞开了门，随着门的启开，梅伊发出一声尖叫。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是我，韦亚龙。”韦亚龙说，“梅伊，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梅伊悄悄掀开被子一角，发觉真是韦亚龙，她一下就爬了起来。她想也没想，就扑到了韦亚龙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哭了半天，她才发觉自己的冒失，于是，擦干泪，羞涩的说：“你怎么来了？”

“早上见你气色不好，怕你生病了，就过来看看。”

“都是鬼怪故事害的。”

“没听说过医生怕鬼怪的。”韦亚龙开玩笑说。

“医生也是人。”

“可你抢救病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怕了呢？”韦亚龙说，“我记得那位心肌梗死的病人，送到医院前就死了，你还给他做心脏按压。”

“那会儿，我面对的是生命。”梅伊说。有关这点，梅伊自己也解释不清。因为那时，她确实知道张老太太已经死了，为了给家属一些心理安慰，她在做最后的努力。面对病人，即便是没有了生命体征，抢救她们的时候，她也不会产生丝毫的恐惧与胆怯。她可以伏在失去生命体征的病人身上做心脏按压，也可以口对口往一个死去的婴孩口中吹气。但是，她却被一些道听途说的鬼怪故事吓得乱了分寸。

“让我来保护你吧！”韦亚龙说，

梅伊没有拒绝。不久他们就结婚了。韦亚龙家就住在镇上，离瓦里医院半里路。他们是请马院长做的媒，当的证婚人。但是，闹洞房的时候，王医生却说了一句语出惊人的话。

“按理，我才是你们的大媒人。”王医生说，

见梅伊和在场的人不明白，于是，王医生就一五一十说出了缘由。原来讲鬼怪故事的人是王医生的舅公公，那是鬼怪故事是王医生授意他讲的，王医生知道韦亚龙爱梅伊，可是总也没有实质性进展，他就想了这一出。韦亚龙也是在那场暴雨后，才知道王医生的良苦用心的。王医生说完后，在场的人笑得合不拢嘴。

“你这是乱点鸳鸯谱。”梅伊假装生气。

“抱起来，亲一个，亲一个。”韦亚龙抱起梅伊，亲了一口，并对着梅伊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

“我会一辈子爱你。”

一年后，他们添了一个女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