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丐叟歌诗(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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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然者,临清县民家子也。七岁而孤,为晏公庙道士任某抚养,以为弟子。既长,聪敏变通,甚为居人知爱。

时运河初开,而临清设两闸以节水利,公私船只往来住泊,买卖嚣集,商贾辐F,旅馆市肆鳞次蜂脾。游妓居娼逐食者众,而自然私一歌妓日久,情款甚厚,暗将其师资产盗费垂尽,皆不知也,一日,因醉与一游手争殴,被讼于官,其师始知,一气而没。自然亦因宿娼之愆,展转囚禁,经岁方已。然追牒为民,不得复其原业。无所依归,遂与前妓明为夫妇,于下闸口赁房,卖米饼度日。

自然自念贫乏,夫妇勤苦生理,不舍昼夜,不半载自饼铺而为食店,自食店而开槽坊,生理日增,财本日盛。十数年中,家业赫然,南庄东野,前店后宅,遂成巨富。止生一子,取名曰"当"。甫七岁,其母因疾而逝。自然未免再娶,虽得其宜,而自然念己幼孤,恐子为继母凌苦,百方防忌。子母之间,反各疑避。

是后李当既长,自然为择豪门为配。一自新妇入门,母子更加不睦。而李当恣意非为,其母绝言不告,亦不禁戒,所以至于败坏,实自然处不得其道也。初尚不知,后虽知之亦无如之何。不一二年,其李当或纵酒宿娼,游放赌博,无所不至。家业费耗,行藏极滥,或为盗贼攀指,或遭凶徒染累,或为人命干连,或作诓奸保证,或禁囹圄,或奔逃避匿。而自然只得为其营救,赂上买下,补欠偿逋,不和年,产业一空,衣食往往缺用。

而李当狂肆无施,亦颇守分,止余旧宅一区,尚直银数百。而自然有妻弟刘某者,谓自然曰:"君今年老,别无生计,虑恐日后渐至难为。吾于两淮有盐若干,年久未支,今欲往卖。近观贤甥顿非前行,可将此宅变易,概予同往,必得厚利。"而李当亦自奋励。父子同议,罄易家产,与刘某择日而去。而自然夫妇同新妇,借房亲家暂居。将二年,杳无音耗。

一日,忽有人自淮而来,言刘某已死于途,两家财本尽为李当所掌,仍前不肖,任意非为。自然欲去而不能,欲托人而不得。未半年,老妻、儿妇相继物故。孤身独处,人情久厌,资用不敷。东移西处,人皆不顾,遂复栖身于晏公庙之僧厨。故人亲知供饷不至,未免行丐于市。而自然素受安富,一旦行此,多为人憎,饥寒顿切。

同侪有一老叟,能歌诗,所丐颇足。自然慕其能,恳求其教。其叟不吝,遂教之。而自然本出道流,颇解诗书之语,一授而成颂。诗曰:

缘何贫贱生勤俭,只因窘迫难赒赡。

飘泊饥寒苦不胜,伏劳悴力将谁怨。

或佣或艺仰人资,但能温饱无他念。

昼夜营营不惜身,省衣节食得余羡。

辏添小本作营生,买多卖少奔西东。

四时八节冒寒暑,一百二十行肆中。

经纪诚实人信服,日月可过衣食充。

老少有依财足用,人道尽而天理通。

缘何勤俭生富足,彼因贫困先劳碌。

粗茶淡饭守寻常,朝谋夜算思积蓄。

几平经理产业成,妻荣子贵遂心欲。

中盐制货伙计行,全家稳坐享天福。

买邻辟地广庭轩,连阡跨陌开园田。

先治仆妾次车马,缮修造作经连年。

妇娶权门沽势力,女归豪贵不论钱。

势力两全根已固,有钱难买子孙贤。

缘何富贵生骄奢,只因生长出豪华。

挣钱人死财无主,贤郎别是一人家。

放欲肆情恣所好,捐财如土斗矜夸。

旧伙间疑更世业,虚花听信改生涯。

孀居老母游庵寺,丧父小郎串瑳肆。

游庵频烦起是非,瑳肆久远坏家事。

狂奴欺主发悖言,滥妾通人丧前志。

狗党狐朋昼夜随,赌钱吃酒无不至。

缘何骄奢生贫贱,只因放肆身家陷。

五七年来产业空,器皿用尽卖钗钏。

当东买西胡倒誊,三不值二常改变。

田园初卖尚可为,巧语花言怪人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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