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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们在北京首都机场附近一个叫红船头的酒吧里聊了很久,我要赶凌晨的红眼航班回上海。乔海鸥说离机场近点好,你登机方便。

乔海鸥动情而又忧伤地说着他的故事,很多桥段他说得缓慢,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好像作为旁观者在描述一个熟人所经历的浪漫,悲情,凄美,和扣人心弦的往事。

他甚至会停下来,和我说当时的心情,他的所思所想,在那个庞大的家族所能感受到的哀怨,惊悚,和惊魂不定的挣扎。

故事讲长了,他的语气也淡定了,和刚开始竭力斗争的内心相比,心态淡漠了,似乎看穿了所有的世态言凉。

乔海鸥后来和安宁在房间里找了很久,终于确认紫黄色的日记本丢失了。

其他什么都没少,包括床头柜里的美金现钞,兑换后出去蜜月旅行用的。

几个抽屉里都有被翻乱的痕迹,衣橱里衣服也被翻过,安宁是一个很细心,带点强迫症的人,她甚至能记得衣服挂摆的顺序。

台灯碰倒了,乔海鸥白天回来取衣服的时候没注意,台灯是放在靠里面床头柜上的。

不会是性变态的小偷吧?不然你胸衣怎么会在外头。看看,你再找找,内衣丢了没有?顺手牵羊拿走了日记本?乔海鸥说。

你是在想确认到底是过来偷内衣的,还是偷日记本的,对吗?安宁问道。

就是性变态来偷内衣,他拿日记本干嘛?安宁又说。

以为是性爱日记咯?你把它和胸衣放一起。乔海鸥似笑非笑地说。

呸,安宁脸臊得通红,又嘀咕了句,你个性变态。

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有件香橙色的,她记不清有没有放到收纳盒里。

手机又响了,乔海鸥的手机。

讨厌的电话。乔海鸥以为又是郑怀杰的。

电话像催命鬼响过不停。

他没去看来电,也没接,按了下手机静音。坐在床头嘘了口气发呆。

五分钟后,电话又响了。

乔海鸥很不情愿地拿起手机,一个很苍老疲惫的声音。

安老板!安宁的父亲安庆槐,乔海鸥的准岳父。老钱不是陪他去三亚出差了吗?他回来了?

安老板让乔海鸥现在到公司找他一趟,挂电话前还补了句,不要和安宁说,他一个人来就行。也不要开车,打的过来。

谁啊?安宁依偎了过来,手臂环绕着架在他脖子上。灯光把女孩子如藕玉般的手臂映得格外的性感。又是这样!许欣萌白天就是这般勾引他的,只不过没放肆地坐到他腿上。

安宁没喷洒香奈儿邂逅的香水,是很诱人的百合清香。让人痴迷沉醉,有梦幻般的遐想。乔海鸥想到了程姗姗。

瞬间,三个女孩儿在他心里碰撞上了。

安老板?他从海南打过来的?安宁问到,她似乎没注意乔海鸥走了神。

在公司。他让我现在过去找他。乔海鸥亲吻了安宁的额头,他还是违背了安庆槐的意愿,把安老板电话里的话和安宁说了一遍。

我爸回来了?他要见你,还不让我去?想说我什么坏话嘛。安宁撒娇道,安老板回来她有点意外。

那天晚上出了威尼斯花园16号别墅的乔海鸥心里似乎有股当年荆轲刺秦,一去不返的悲壮。风有点大,吹得他裤管直发凉。他似乎想象不出安庆槐深夜召见他要谈什么,乔海鸥的心脏里好像窜出一股热气,卡到他喉管,嗓子快要撕裂开了。

他孤身一人站在路口等着夜行的出租车,背后猛然有跑车呼啸着轰鸣而过,接着是急刹车的刺耳声,他回头瞟了眼,有一辆橙黄色的跑车正缓缓地驶过威尼斯花园的门岗。

许欣萌的车!她那辆车是定制版,基本上这一片不会有第二辆。

这么晚,她干嘛去了?平常都没看她开过几次那辆兰博基尼。

安氏集团中国大陆地区的总部坐落在西三环外的琴湖岛欧美工业园区,离威尼斯花园约40分钟的车程。园区是典型的欧洲小镇风格,有一大半公司都与安氏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联,出租车进了园区大院门,又开了五六分钟,在一栋外墙被喷涂成深红色的大楼前停了下来。

夜晚的工业园区显得异常平静,大楼外面的杨树叶被风吹得哗哗直响,月色清冷地把杨树的背影投照在花岗岩石地面上。

整个大楼只有两三层还亮着灯,那些孤零零的白色灯光伴随着树叶的哗哗脆响,让人心里直发毛。

乔海鸥一个人站在大楼前沉思了片刻,走了进去。

通报身份,直走左拐,三号电梯,摁按钮,进电梯轿厢,再摁按钮,9楼。

安庆槐召见他面谈的地方。

你们到底聊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话说出口才感到语气重了。乔海鸥和安宁属于同一类型的性格,慢性子,和我刚好相反。毕竟是人家的经历,得迁就他的思路。

但我很着急想知道,安老板在那个深夜的大楼里说了什么。这么紧急地把他叫过去,不可能是和女儿的男朋友聊些儿女情长的话题吧。

乔海鸥淡然一笑,讲述的口气还是那样的平淡,没有因为我的打岔而改变语速。

他和我说了泰国之行。乔海鸥说。

他不是和老钱去海南岛了吗?我疑惑道。

他们没去海南,去了泰国,处理四老板的后事。

那老钱为啥之前发消息给你们说去了海南?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他的女儿安宁。乔海鸥顿了下又说,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安老板心里最在乎的,就是安宁。

你把我说糊涂了。我盯着他眼神说。

别着急嘛,律师。你得按我的套路。乔海鸥喝了口荞麦绿茶清了清嗓子,才说我的思路太快了。

他这两天嗓子上火发炎,今晚讲这么多已经难为他了。

他还和我说了安庆成的死。

这一次,我没着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安家老三,安庆成。两年前死在香港,急性肠炎引起的胃出血。乔海鸥说。

死了?我有些诧异。

是经过香港权威医生尸检的。

干嘛要和你说安庆成的死?我又急了,他的语速慢得让人受不了。

乔海鸥仍不紧不慢地说,他死的那年,5岁。安庆权今年也是5岁。

有关系吗?我抢着话题说。

安家没人能活过60岁?他又强调了一遍,安家的男人。

开玩笑吧?有这样的事。我诧异地问道。

安老板他也不信,所以他去了泰国。就像两年前,老三死了,他去了香港。

那他和你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我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在考验我的耐心。

安老板告诉乔海鸥的死亡名单有:

安宁的祖父死时59岁。

曾祖父死时58岁。

安宁的四叔安庆权刚在泰国离世,5岁。

安宁的三叔安庆成两年前死于香港,5岁。

安宁的姑父,五老板安庆雪的丈夫,三年前死在马来西亚,50岁。

安宁最小的姑父,六老板安庆茹的丈夫,三年前在加拿大失踪,至今杳无音信,如果在世的话,今年也刚五十出头。

安宁之前没告诉你这些?我说。

乔海鸥轻叹了声,说,除了安宁,他们家的人都知道。又说,是安庆槐让所有人对安宁隐瞒了家族的咒语。

我问他为什么?

因为安宁在他父亲心里,是天使。后面半句,乔海鸥用了强调语气。

那你前面不是说,安宁对父爱感到极度的缺失吗?

你会知道的,律师。

说完这句话,乔海鸥沉默了。

我仍不甘心,追问道,那天晚上安老板和你说了泰国之行的收获吗?

还是沉默,半响,乔海鸥摇了摇头。

我恍然大悟,面朝着乔海鸥,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安老板是想让你知道安家的咒语后,再进一步考虑和安宁的关系,对吗?

沉默。乔海鸥没摇头也没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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